“……怎!!怎麼是你在這兒啊!!陳家祥他……他他他人呢!!”
一瞬間嚇的舌頭都差點打結了,陳家樂那一臉活見鬼的驚恐表情也讓對麵正和他四目相對著的晉鎖陽也皺著眉沉默了一下。
而再一想起他之前仿佛有把自己和秦艽的事情隨便告訴給秘書他們過的不良記錄,一貫是個為人可靠的君子,但有時候還是會有點小記仇的晉姓師想了想還是幹脆冷下臉,就開始大清早編鬼故事嚇唬人道,
“巨人們昨天晚上忽然說想吃牛肉火鍋,所以就把他牽出去帶走了。”
“……”
“他是後半夜被牽走的,你當時還在睡覺,不然他應該還可以和你最後說點話。”
陳家樂:“……”
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差點把這家夥嘴裏的話當成了真的,嚇得臉都綠了的陳家樂嘴皮子打顫地跌坐在地上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額頭上更是密密麻麻地泛起了冷汗。
但轉念一想,陳家祥昨天半夜要是真讓巨人們給直接拖走燉了,以晉鎖陽的為人怎麼也不可能在這兒坐視不管,內心鬆了口氣同時,卻是隱約猜到什麼的陳家樂先是有氣無力地瞪了眼對麵那個自從來了這破地方,就也有點變異了的晉姓師一眼,又有點夾雜著氣憤地壓低聲音開口道,
“……晉鎖陽……你能不能別和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你這次到底又想幹嘛?”
“……”
“喂……你不會還在記我之前說你這次不跟我們走,以後一定會後悔的仇吧……我以為你這次回去仔細想過之後,應該能想明白這個問題啊……”
“……”
“反正……反正我還是我最開始的那句話啊……你和那個人啊根本就不可能天長地久……無論是時間,地點還是人,你們倆的這場相遇從最開始就是完全錯誤的……因為你和他之間的距離,本身就不是說走幾步就可以解決的啊,這可是兩個不可逾越的時間啊,你上學的時候也看到過這些吧?這世上最難以追上的就是時間了……就好像你一輩子都在十四號,而他永遠都在十五號一樣,這本身是兩個不斷在前進的時間,就像昨天和今天永遠不能相遇,你們永遠都無法真正的觸碰到彼——哎喲!!你忽然砸我幹嘛!!晉鎖陽!”
嘴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麵再次冷下臉來的晉姓師用髒兮兮的牛食槽忽然攻擊了,陳家樂匆忙間朝旁邊躲了一下頓時心裏憋了好多天的火氣也有點上來了。
偏偏就在兩人眼看著又要隔著牛圈再次發生爭執間,村子上方的周昌之木上方卻是傳來了一聲恐怖轟鳴般的巨響。
而伴著一陣地麵上的地動山搖和大量水流衝垮邊緣湧入村子裏的驚悚動靜,整個人麵麵相覷地呆住的陳家樂隻和對麵同樣皺著眉的晉鎖陽一起朝兩人頭頂那驟然變得渾濁的黑色窟窿看去,隨之因為惡臭恐怖的黑雨落下,村子裏那些巨人們的呼救也陸陸續續地傳了過來。
“救……救命!救命啊……大家快躲回家裏去……山頂的圍欄斷了……黑水從天上衝進村子裏了……嗚嗚……”
“天……天呐……我家周方……我家周方……一大早就跟著老村長……他們上山修圍欄去了啊……”
“還有我家……周平啊!周平……周平……也一起去了……這該怎麼辦嗚嗚……黑水都衝破欄杆湧進村子裏的來了……可我家周平還在山上了啊……你們誰看見他了嘛……嗚嗚……”
這最後一句仿佛是周平母親口中傳來的呼救一下子令晉鎖陽臉色忽然就沉了下來,緊接著還沒等對麵完全瞎懵了陳家樂反應過來,對麵那排巨大的牛圈欄杆就被有個家夥一腳就給用力地踢了開來。
而接下來隻目瞪口呆地看著臉色發冷的晉鎖陽頂著這幅搓不拉幾的造型就要越過眼前的牛欄杆冒著頭頂不斷落下的黑水硬是要往村外去,一瞬間明白這家夥究竟要去幹什麼的陳家樂隻一臉氣急敗壞地抓狂地大喊了一句道,
“晉鎖陽!!你是不是瘋了!外頭的黑雨下成這樣……你是不是想玩命嘛?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是人!那些巨人的事根本就和你沒任何關係啊!!你到底有什麼理由飛要去救他們!!你醒醒好不好!這裏的所有事情和你根本就沒關係啊!喂!!喂!!晉鎖陽!!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
陳家樂這喊到最後幾乎都有點破音的聲音,到底沒能阻止晉鎖陽義無反顧就趁著騷亂往山頂的周昌之木和黑色窟窿趕的舉動。
事實上在聽到剛剛周平的母親絕望地大哭起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先一步越過自己的理想行動了起來。
而快步跑出來迎著頭頂那不斷下落的黑雨,又一步步在一片混亂嘈雜的村子裏感受著那個黑色的窟窿一步步變大並朝著巨人村吞噬的恐怖壓力,試圖冒雨往山上趕的晉鎖陽先是從牛圈旁找了捆栓牛用的粗麻繩出來,又在渾身濕透地皺著眉扔出一張夾在手指中的姓書後,這才眼看著著那張發光的姓書在半空中迅速膨脹變大,並像一道天然屏障一般擋在了風雨飄搖的周昌之木頂端後,才重新試圖靠近山頂那破損的圍欄邊緣。
可即便是這樣,頭頂那可怕的黑色窟窿還是不斷地像是一張猙獰的怪物巨口一般發狂地攻擊著那張本身無比脆弱的姓書,並打算幹脆吞噬幹淨這個完全暴露在雨水中的巨人村落。
而偏偏就在這時,已經冷著臉一步步抓著樹幹攀上那棵周昌之木的晉鎖陽卻是渾然遠遠地望見了在那霧蒙蒙的黑水邊緣,仿佛依稀漂浮著周平身上時常背著的那個竹筐子。
而一瞬間死死抓住手邊的另一節樹幹,又將手上反扣住樹幹的栓牛繩就朝那筐子的位置扔了出去,猛然間套住水底下那眼看著就要被吸入那個黑色窟窿裏的那隻巨大的腳的時候,晉鎖陽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然而巨人的身軀實在太過龐大,即便臉色發冷,渾身濕透的晉鎖陽使勁地套住了昏迷中的周平的一隻腳。
可是天空中被黑水卷進去導致渾身沒有一絲氣力的周平還是眼看著就要被黑水完全淹沒了,甚至連一直死死地抓住他,同時控製著天空中那張發光的姓書的晉鎖陽似乎都要下一秒就被直接卷進去了。
恰恰也就在這時,那個黑色窟窿的深處卻是忽然又湧出了一陣可怖的仿佛野獸般肆虐的黑水,瞬間被衝垮了腳下的樹幹的晉鎖陽就這樣也跟著不甚被卷進了村子下方咆哮洶湧的黑水之中。
可就在他麵色一冷,又在整個人跌落黑水的最後一刻伸手拚死抓住眼前的最後一節樹幹殘餘時,頭頂烏雲密布的上方卻是仿佛有一陣雷鳴伴著某種熟悉又陌生的龍嘯聲傳來。
【閃電,驚雷,狂風,一瞬間照亮睜開的白色眼眸。】
【空氣中,蝴蝶翅膀上的藍色眼睛,黃綠色的枯葉,飛鳥尾巴上的灰色絨毛都在他黯淡的瞳孔裏一一劃過。】
【霎時間,流光溢彩,星河璀璨,凡人滿眼所能看見的山林和天空間到處閃爍著迷離如螢火的光。】
【山的深處有許多老嫗在如蟬鳴般尖著嗓子唱歌,唱的是不知名的歌謠,動聽而憂愁。】
而當下麵容一怔,又在回憶起什麼並失去重心往後仰倒的過程中難掩驚訝地抬頭朝眼前迸發出金光的雲中看去。
仿佛在之前的某一個性命攸關的夜晚,也曾經親眼目睹過這神奇一幕的白發青年一時間竟完全地失去了正常言語,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遠處地雲中有一條長相隱約有些熟悉,通體鱗片發著青金色,額頭長著古老龍角的高貴生靈就這麼飛快地向著自己的方向飛來。
而清晰感受著四周圍湧入自己鼻腔的黑水仿佛在一瞬間集體朝著一個方向忽然凝結了,隨之輕輕地握住在水下皺著眉的晉鎖陽的掌心就是那樣一隻……
——溫度熟悉而冰冷,蒼白消瘦的手腕上還帶著一隻閃閃發光銀鐲子的男人的手。
“晉姓師……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