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3)

寒假過半, 年關將近章修嚴領著袁寧準備年貨。雖然大多數東西都會由沈姨置辦, 但他們得去姥姥家一趟, 帶去的禮品還是自己挑才能表達心意。章秀靈和章修文被提前接回本家, 隻有薛女士領著他們回去, 薛女士自然沒精力考慮這些。

袁寧與章修嚴坐在書桌前, 章修嚴說, 袁寧寫,提前把要買的東西分門別類地列在紙上,不到半小時就把購物清單給寫完了。章修嚴叫上李司機出門, 到超市和市場按照清單一一買完,還能趕上家裏的飯點。

章修嚴與薛家姥姥那邊通了電話,再次確定到達的時間, 就與薛女士一起出發。薛家在另一個市, 幾乎跨越整個省,他們到傍晚才抵達那邊的市區。薛家的宅子位於老街區, 位於大學附近, 是棟獨門獨戶的老房子。

薛家姥爺老了喜歡住在鄉下, 章修鳴就是在那裏出事的。自從章修鳴丟了, 薛家姥爺一直很自責, 年輕時落下不少毛病的身體每況愈下, 第二年春天就病逝了。

薛家姥姥是大學教授,薛家姥爺去世後薛家姥姥沒有就此消沉,偶爾學校缺人了她還會回去上上課, 甚至帶學生做實驗。

袁寧到薛家時, 薛家姥姥正在打毛衣。她麵容和善,體態保養得宜,身上透著種知識分子特有的書卷氣。見了袁寧三人,薛家姥姥含笑對薛女士說:“你最受不了做這麼久的車,去休息一下吧。晚飯還沒好,好了再叫你。”

薛女士有點暈車,精神不太好,點頭說:“好。”說完她回了自己沒出嫁時的房間,放下行李躺上-床休息。

薛家姥姥慈祥地打量著章修嚴和袁寧。她先拉住袁寧的手,長著薄繭的手掌寬大而溫暖:“你就是寧寧吧?”

袁寧感覺整個人都被那暖融融的目光包裹起來了。他一眼就喜歡上這個滿頭銀絲的老人。他小心翼翼地望著薛家姥姥,點點頭,小聲說:“嗯,我叫袁寧。”

薛家姥姥拿起手裏正在打的背心:“這是我給你做的,馬上就要收線了,來比比看適不適合。我眼神不大好了,太複雜的毛衣打不好,隻能給你打件背心。”背心用的是藍色的毛線,毛線軟軟的,帶著點小絨毛。

袁寧沒想到這是給自己做的,有點不知所措,愣愣地不知該說什麼。他鼻頭發酸,望了望章修嚴,又望向薛家姥姥,說:“謝謝……姥姥。”

薛家姥姥“哎”地應了一聲,把毛衣在袁寧身上比了比,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老花鏡,笑著說:“你大哥說的尺寸很準,不大也不小。”

袁寧說:“大哥也有一件,是灰色的。”他記得章修嚴把那件背心收拾到行李裏了。

薛家姥姥說:“是的,大哥也有一件,秋天叫二舅舅給他送去的。”

袁寧說:“大哥很喜歡穿。”

薛家姥姥眼底滿含歡喜,語氣非常愉快:“你大哥其實挑剔得很,外麵買的他都穿不慣。我每年都給他們打一件毛衣。秀秀和修文的也做好了,你們走的時候帶上。”

說話間薛家姥姥把線尾收了,收起毛衣針。章修嚴替袁寧接過背心,讓袁寧把外套脫掉。家裏有暖氣,袁寧穿得不多,裏麵是件章修嚴挑的白色襯衣,把背心套進去後襯得袁寧臉色更加紅潤可愛,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章修嚴說:“不錯。”

薛家姥姥讓袁寧轉了個圈,前前後後地看了看,點頭說道:“寧寧長得好,穿什麼都好看。”薛家姥姥張開手,“可以抱抱姥姥嗎?”

袁寧撲上前,主動伸手抱住薛家姥姥。

薛家姥姥蒲扇般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腦袋,歎息著說:“你四哥若是沒丟,也像你這麼大了。”薛家姥姥沒有小心翼翼地回避,神色看起來溫柔又悲傷。

袁寧笨拙地安慰:“四哥一定很快就回家的。”

薛家姥姥心中發軟,慈和地把袁寧抱到膝上,問起袁寧都讀什麼詩。袁寧看的大多是童話和寓言,偶爾也在章修嚴指導下抄古文練字,古詩古文都能背出不少。薛家姥姥一聽就知道章修嚴花了多少心思教袁寧。

當初章修鳴丟了,家裏亂成一團,她是親眼看著小女兒怎麼把章修嚴推開的。即使她好好開導過章修嚴,也好好照顧著薛家姥爺,還是無法抹掉這一老一小心中的自責與傷痛。薛家姥爺去了,章修嚴變得沉默寡言,越來越像他父親,薛家姥姥一直擔憂得很。

眼看章修嚴終於慢慢走出來了,薛家姥姥自然而然地喜愛上讓章修嚴走出陰霾的袁寧。雖然才第一次見麵,但她已經看出袁寧是個體貼又乖巧的孩子。

晚上薛家兩個舅舅也回來了,還有他們家的兩個孩子。兩個小孩見到袁寧都很喜歡,拉著他出去堆雪人打雪仗。章修嚴站在屋簷下看著,免得他們跑到馬路外麵去玩。

到了九點,章修嚴就督促袁寧去睡覺。兩個小孩跟著跑到袁寧房間,拉著袁寧說悄悄話:“大表哥很可怕吧?這麼早就叫你睡覺了!”

袁寧說:“我以前在家也是八點多就睡覺的。”他替章修嚴辯解,“大哥不可怕,大哥可好了。早睡早起身體好,能長高!”

袁寧說得非常認真,兩個小孩也產生了疑惑:“那為什麼秀秀姐姐和修文哥都很怕大哥呢?”

袁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悶悶地強調:“大哥很好很好。”

兩個小孩本來想蹭著袁寧睡,好繼續聊聊天,結果很快被他們媽媽拎了回去。門被帶上後,袁寧躺在暖呼呼的床上進入夢鄉。

“夢裏”的黑色絲線又少了不少。象牙告訴袁寧,這段時間陸續有那種美麗的光點飄落,讓那黑色絲線融化了不少,池塘裏的水已經滿了大半,再過一段時間也許魚兒就能遊進池塘裏自由生活。

小野豬們已經長出粗粗的硬毛,不再適合被抱起來,它們有了各自的性格,比如最小的老六很像羅元良,一點都不愛說話;最大的老大卻是個話癆,每天管著五個弟弟不讓它們貪心地喝太多泉水,見了袁寧就滔滔不絕地給袁寧說起羅元良那邊的事。

——什麼雪太大了白樺林被雪埋了,什麼鴨子飛進了山裏很少再出現,什麼羅元良弄了不少臘雞臘鴨準備送給袁寧當過年禮物——也不知它到底從哪裏知道那麼多事兒。

袁寧聽得津津有味。知道羅元良的打算後,他也開始攢錢,準備給羅元良買點年貨當回禮。

招福最近不知怎麼回事,一直沒有到“夢裏”來,袁寧有點擔心。象牙安慰他:“快過年了,謝老先生會很忙吧,它得一直跟著跑,肯定會很累。”

袁寧點點頭,又和小野豬們說了一會兒話才從“夢裏”離開。

袁寧醒來時,看到窗子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他翻身下床,跑到窗邊打開窗。冰冷的空氣伴著北風湧進屋裏,袁寧覺得自己小小的肺葉都被它給塞滿了。有點冷,但是很提神,他特別喜歡新鮮的空氣,隻要呼吸幾下就感覺整個人都變得精神無比。

袁寧麻利地洗臉刷牙,看了看手腕上小小的手表,套上運動服跑出門。時間剛剛好,章修嚴也正巧打開房門走出來。

袁寧很喜歡這樣的日子,高興地喊:“大哥!”

章修嚴的心髒仿佛也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他領著袁寧出了門,沿著斑馬線穿過馬路,和門衛打了聲招呼,帶袁寧進對麵的大學晨練。

袁寧還是第一次來,對這寬敞明亮的大學校園充滿好奇。他忍不住問:“大哥,這就是大學嗎?如果我和袁波都考上了大學,就可以在這裏一起念書了嗎?”

章修嚴說:“不一定。”

袁寧擰起眉頭,不是很理解。袁波明明說考上大學就可以經常見麵!

章修嚴耐心解釋:“大學有很多,有在首都的,有在我們家那邊的,也有在姥姥這邊的——國外也有很多不錯的大學。如果想在一起念書,就得考一樣的大學。”

袁寧明白了,用力點點頭,心裏盤算著要好好問問薛家姥姥到底有哪些大學,回頭和袁波商量該考哪個大學。

章修嚴知道袁寧在想什麼,沒有打擾袁寧思考。早些了解這些、早些確立目標也不錯,至少不會輕易被外麵的一切誘-惑。

兩人繞著校園慢跑,偶爾會見到年紀和薛家姥姥差不多大的老教授踏著晨光在散步。章修嚴以前常過來,與這些老教授都是認識的,不時停下來禮貌地和他們打招呼。

袁寧安靜地聽著他們說話,在對方看向自己時立刻跟著章修嚴喊人。從這些老教授與章修嚴三言兩語的交談中,袁寧知道章修嚴以前其實不像現在這樣早熟和寡言,有了弟弟妹妹之後雖然漸漸會照顧人了,卻也不失孩童心性。有個老教授還說,記得當初章修嚴經常跟著薛家姥爺來“聽課”,幫薛家姥爺把薛家姥姥從學生堆裏搶回來——薛家姥姥在學生裏非常受歡迎,經常被堵著問問題到很晚。

袁寧聽得入神,不時悄悄看向章修嚴,仔細看著那和章先生一樣冷峻嚴肅的臉龐。原來大哥也有小時候嗎?大哥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聽起來好像和現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