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波向領隊老師備報之後, 帶著袁寧下樓過馬路, 去對麵的書店找章修嚴。他們的房間窗戶靠著馬路這邊, 領隊老師可以看見下麵的動靜。
等袁波和袁寧安全地穿過斑馬線, 領隊老師才收回目光, 繼續安排每個學生的房間和分發賽前練習, 放完後叮囑:“不要拿到題目就想著全做完, 這些是給你們熱身用的,別沒熱好身,倒把睡覺時間給搭進去了。”他讓學生們去放自己的行李, “兩點半集合,我們先去看看比賽場地。”
鶴華省地處偏遠,教育資源嚴重缺乏, 教學質量一直上不去。領隊老師帶隊出門前, 曾被殷殷囑咐一定要讓學生們發揮好,在這次全國競賽上拿到好名次, 讓上麵重視一下教育這一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心裏存著點希望, 總比半點希望都沒有要強。
領隊老師歎了口氣, 收起思緒, 耐心地給主動留下問題目的學生解答他們的疑問。這些孩子全都是鶴華省的希望, 這麼重的擔子不能落到他們身上,他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他們。
袁波和袁寧走進書店。這邊臨近首都大學,書店做成小圖書館的形式, 其中一邊被開辟成閱讀區, 裏麵擺著不少書籍供客人閱讀。低低的吉他聲從旁邊的小酒館傳來,給安靜的書店添了幾分活意。
袁寧很快找到章修嚴的身影。章修嚴正在那裏看書,章修嚴似乎經常與書為伴,不是看各種專著,就是看各種政經財經雜誌,要麼就就是翻看當天的報紙。他似乎總有學不完的東西、做不完的事,讓人很容易就忘記他還不到十八歲。
袁寧拉著袁波跑了上去,顧著周圍安靜看書的客人,壓低聲音雀躍地喊道:“大哥!”
章修嚴從書上抬起眼,看向袁寧滿含喜悅的臉龐。他看得出來,袁寧是真的很高興。他的視線下移,落在袁寧和袁波牽著的手上。很久以前他就發現了,他對袁寧不太一樣,至少和對章秀靈他們不太一樣,看到袁寧親近別人時他心裏就會有種深深的失落。
所以他沒和袁寧一起進去。他知道袁寧見了袁波肯定會很高興,會和袁波緊緊地擁抱,和袁波說各種各樣表達思念的話——這些猜測在袁寧紅通通的眼眶上得到了驗證。
他不喜歡看到這樣的情景。
也許他是個自私的人,他喜歡讓袁寧依賴自己,從袁寧對自己的依賴之中得到“被需要”的滿足感。
這是不正常的。
章修嚴其實是個驕傲且認真的人,他對自己的要求非常嚴格,絕不允許自己有“不正常”的地方——即使這個地方是他的心,他也不會允許。章修嚴強壓下心裏翻騰著的“我不喜歡袁寧和別人太親近”的想法,合上書與袁波對視。
大概是自小遭遇了太多痛苦和磨難,袁波雖然比袁寧大不了多少,瞧著卻成熟很多。袁波隔著電話勸袁寧好好學習的話他聽過很多遍,知道袁寧剛來章家時能有那麼好的性格和袁波、和袁波媽媽脫不了關係。
於情於理,他都該對袁波表達作為袁寧的兄長的感激與喜愛。
章修嚴說:“吃過飯了嗎?”
袁波點頭:“下火車後一起吃過了。”章修嚴在觀察袁波,袁波也在觀察章修嚴。章修嚴確實是個很嚴肅的人,如果用袁波見過的人來類比的話,那章修嚴看起來就像他們出發前見過的老部長,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繃得緊緊地,渾身上下都透出種“敢不聽話我一定好好教訓你”的感覺。不過章修嚴一開口,袁波就鬆了口氣。
至少章修嚴沒有在袁寧麵前表現出對他的不喜。
章修嚴仿佛沒察覺袁波的忐忑,又問起袁波準備得如何,跟袁波提了些解題訣竅。章修嚴跳級一年還能考上首都大學,袁波對他是很敬佩的,認認真真地把章修嚴說的技巧都記在心裏。
章修嚴知道袁寧肯定舍不得袁波,頓了頓,說道:“我去和你們領隊老師說一聲,由我帶你和袁寧去比賽場地那邊看看。比賽前最好先熟悉熟悉環境,我想你們領隊老師應該也是這樣安排的吧?”
袁波說:“是的!”他覺得自己對章修嚴不該有偏見,也許章修嚴那張臉是天生的,就像袁寧說的那樣,章修嚴其實是個麵冷心熱的人。不管怎麼樣,能和袁寧多呆一會兒實在讓他高興不已。
章修嚴看了眼袁寧和袁波臉上如出一轍的喜悅,轉開了目光,走到付款台把看到一半的書買了下來,領著袁寧和袁波回到馬路對麵的青年旅社。
在前台登記過後,章修嚴上樓見了袁波的領隊老師,表明要帶袁波去看比賽場地。領隊老師見章修嚴年紀雖不大,說話卻沉穩有度,借旅店電話打去問過袁家二嬸就放了人。
章修嚴一直注意著袁寧的表情,見袁寧臉上滿是興奮和喜悅,心情也稍稍好轉。他在前麵帶路,帶著袁寧和袁波去找比賽場地。比賽場地就設在首都大學附近的科學館,他們步行過去隻要十來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