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寧把腦袋埋進章修嚴懷裏,支支吾吾地說:“我就是多誇了大哥你幾句……幾十句。”準確來說是誇了一整個晚上。
章修嚴明白了。袁寧提到他時肯定是藏不住事的,韓老爺子活了那麼多年,閱曆比誰都廣,很多時候對方一個神色一個動作,他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雖然他明麵上是袁寧的大哥,袁寧崇拜他也情有可原,可絕對不會像暑假那樣寸步不離地跟著,提起來眼神和語氣都是滿滿的喜歡。
袁寧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姥爺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我說大哥以後去哪裏我就去哪裏。”袁寧把那天的這段對話給章修嚴複述了一遍。
章修嚴說:“所以你都已經說到這種程度了,韓老想猜不出來都難。”
袁寧有點心虛。
袁寧問:“姥爺有沒有生氣?”
章修嚴說:“生氣當然會生氣,但是聽到我說父親已經同意了,他就沒有再說什麼了,應該是留著力氣等這個周末再罵。”
袁寧:“……”
這天晚上袁寧有點睡不著,心情和向章先生他們坦白的前一天晚上一樣。雖然他認回韓老爺子的時間沒多久,但韓老爺子的威嚴遠比章先生要可怕,連章修嚴第一次麵對韓老爺子時都是十分謹慎的。
他最開始非常抵觸韓家,就是因為韓老爺子有著決定和改變一切的能力——至少是目前的他們的一切。不管是章先生還是章修嚴,走到現在的位置都付出了無數努力,袁寧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他們與韓老爺子交惡。
第二天一早章先生就到了,和晨跑歸來的章修嚴、袁寧一起用了早餐,平和地問章修嚴和袁寧是什麼打算,是不是真的要正式和韓老爺子攤牌。
章修嚴說:“難道還能不正式攤牌?”
章先生說:“當然能,誠誠懇懇地認錯,表示自己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保證以後會保持正正經經的兄弟關係,再也不會越界半步。”他瞧了章修嚴和袁寧一眼,“不過這樣說了,你們就要做到。”
袁寧忍不住看向章修嚴。
章修嚴直截了當地說:“這是不可能的。”
章先生沒再說話。既然已經接受了章修嚴和袁寧在一起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再時刻想辦法把他們拆散開。
兒孫自有兒孫福,就算他沒有半個後代,他也不覺得自己的一切就沒有人來繼承——他那麼努力地打下如今的基業,本來就不是為了給誰繼承,在三十歲那年遇到薛女士之前他一直沒考慮過結婚。曾經他是個十分偏激的人,但一路走來遇到了許多不同的人,他的理念被他們的理念所影響,他心中的恨意被他們的熱情與誌向逐漸消弭。
有的人和他一起走到現在,有的人中途永遠地離開了他們,但是他們的意誌還留在活著的人心裏。隻要他們朝著選定的方向堅定不移地往前走,就永遠不必考慮有沒有人來“繼承”自己的一切。
因為他們最珍貴、最重要的東西永遠不會缺乏繼承者。
章先生說:“既然你們都沒有考慮過別的選擇,那就乖乖挨一頓罵,然後該上課的上課、該做事的做事吧。”
快到中午時韓老爺子到了,見袁寧心虛地坐到一邊煮茶,韓老爺子一瞪眼。
袁寧乖乖喊:“姥爺!”
韓老爺子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三個晚輩,果然把憋了一周的惱火全罵了出來。等看到以章先生為首的三個家夥都一副虛心聽訓的模樣,韓老爺子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隻能停了口,看著他們直瞪眼。
袁寧忙說:“您餓了吧!我去給您做點吃的!”
章修嚴也麻溜地跟著去打下手。
韓老爺子盯著他們的背影半餉,歎了口氣,打量起他們兩人的住處來。這屋子不算大,可是布置得很溫馨,一看就是住人的地方。屋裏到處都是按照兩個人喜好添置的東西,每一個角落都有他們共同生活的痕跡。
韓老爺子問章先生:“你知道多久了?”
章先生說:“也沒多久,就去年秋天他們回家時坦白的。”他頓了頓,“他們自己也掙紮了很久才明白彼此的心意,在那之前他們也嚐試過疏離對方——如果能改的話,他們自己就改了。”
韓老爺子目光裏滿是歎息:“我不如你。”他仿佛一下子出了神,回到了許久以前的過去,“那時候袁寧他大舅舅也回家向我坦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