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嚴正要收回視線,轉身離開,袁寧卻像突然感應到他的目光,抬起頭看向窗外。
見他定定地站在那裏,袁寧很快結束了與宋星辰他們的對話,扔下他們從辦公室裏跑了出來,兩眼亮晶晶地看著章修嚴:“大哥。”
章修嚴心頭蒙著的一層灰霧驀然散去。他看了眼屋裏的宋星辰幾人:“事情談完了?”
袁寧點頭:“聊完了,剩下的讓小嵐他們完善一下就可以了。”他回頭和郝小嵐他們說了一聲,拉著章修嚴離開辦公樓。和章修嚴說起剛才在商量的事,“現在我們也大三了,有些事要陸陸續續交給學弟學妹他們,我正琢磨著把和大小企業的合作曆史整理出來,讓他們學著去發展發展新的合作企業——畢竟現在經濟發展快,各種企業更新得比學生會換屆還要快,總不能年年吃老本。”
章修嚴說:“這是應該的。”他輕握著袁寧的手,沒太用力,卻也沒放開。
袁寧一開始就察覺章修嚴不太對,特意帶著章修嚴繞到幽靜的校道上,把章修嚴的手握得更緊:“大哥,你怎麼了?”
章修嚴腦中閃過各種思緒,比如如果袁寧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孩,來到章家之後會如何,會不會也像章修文一樣被當做是誘餌,會不會也時刻痛苦和害怕——害怕自己會一腳踩進萬丈深淵。
如果袁寧不是因緣際會之下找回了修鳴,如果袁寧不是那麼勇敢、大大方方地承認心底埋藏的感情——
章修嚴驀然想到了那一天的夢。
如果不是袁寧,他也許隻會按部就班地過完一輩子。即使到生命的最後時刻遇上了袁寧,他也會因為種種考慮而邁不出腳步。
章修嚴張手抱住袁寧。
“沒事,”章修嚴說,“隻是突然想見你。”
袁寧愣了一下,由著章修嚴抱緊自己。
在這段感情之中,更患得患失的一直是看起來永遠鎮定自若的章修嚴。
章修嚴有他的責任、有他的抱負、有他想要去做也必須去做的事,而他想抓緊的隻有眼前的人,所以孤注一擲、無懼無畏。
察覺章修嚴不對勁,袁寧拉住章修嚴的手,和章修嚴一起往校外走。他拖著章修嚴上了車,坐在車裏問:“大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
章修嚴與袁寧對視片刻,把與章修文、章先生的對話都告訴了袁寧。
袁寧沉默著聽完,摟住章修嚴的脖子親了章修嚴一口。
乍然聽到章修嚴的推斷與驗證,袁寧遭受的衝擊不比章修嚴小。但袁寧與章修嚴不一樣,他從小遇到的事情比別人多,看到的聽到的事情也都比人多,接受起各種意外變故自然比別人要快。
袁寧安靜了一會兒,見章修嚴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理了理思路,緩聲說:“如果我在三哥的位置,我也許也會那麼做。在那樣的境地裏看到一條可以逃出困境的路,哪怕再難、哪怕要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一定也會咬牙接受的。”
章修嚴沉默。
袁寧說:“如果我在父親的位置,我也許也同樣會那麼做。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和一個因為‘意外’死去的摯友,我可能也會選擇借此機會查明摯友死去的真相。”
章修嚴張手抱住袁寧。
袁寧說:“但是我們都沒有在三哥和父親的位置上。”他仰頭親章修嚴的額頭,“別人都說我們選的路很難,可是我們是最幸運的,我們沒有經曆過三哥陷入絕境的磨難,也沒有經曆過父親失去摯友的痛苦。大哥,你的夢不會成真的,我才不許你那樣苛待自己,一輩子都和工作綁在一起,從來不為自己想。”
章修嚴安靜地由著袁寧抱緊自己,在自己臉上親來親去。
袁寧笑眯眯:“我這個特別特別自私,我希望所有我喜歡的人每一天都過得開開心心。什麼責任、什麼理想、什麼改變時代改變世界,都比不上我喜歡的人半根指頭。所以大哥你可要做好準備,要是以後你想要做點什麼讓自己不快活的事,我肯定會拖你後腿!”
章修嚴的心情也輕鬆起來。他親了親袁寧含笑的眉眼:“好,以後就由你來拖我後腿。”
有些憂慮、有些自我懷疑,即使沒說出口袁寧也是明白的。
袁寧說:“這周我們去爬完山,回華中一趟吧,我們再和父親好好談談。”章修嚴和章先生都是寡言的脾氣,很多事情沒有深入交流根本說不清楚,還是麵對麵地談一談才能做到雙方互通有無、掃清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