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寧隱隱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這也許會成為一個不錯的突破口。他答應下來,吃完飯後和殷老板道別,回家打電話到沈霽雲那邊說起殷老板的邀約。
沈霽雲說:“小事而已,讓那位殷老板自己或者派人來一趟就好。”
袁寧聽出沈霽雲語氣裏的疏淡,也明白自己這樣的試探有些唐突,隻能禮貌地結束了通話。
沈霽雲掛斷電話後一直心神不寧。既然有心要擺脫過去的一切,他自然不會當個瞎子和聾子,首都有哪些人是自己的“同類”,他心裏再清楚不過。這幾年聽話的都還在,不聽話的一個個被鏟除,而這位殷老板大約算是“聽話”那一類——又或許這位殷老板打拚不出什麼成績,根本不被放在眼裏,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為什麼這位殷老板會通過袁寧聯係他?
又過了兩天,沈霽雲見到了親自登門的殷老板。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試探了一會兒,殷老板在沈霽雲清明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打開了帶來的公文包。
沈霽雲瞳孔一縮。
公文包裏有著兩支藥物和兩支沒開封的注射器。
殷老板說:“這是阻斷劑,可以針對性地阻斷我們體內那種藥物,幫我們徹底戒斷對它的依賴。”他把其中一個注射器開封,熟練地把其中一支藥物打進自己體內,“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我選擇相信。哪怕是假的我也認了,提心吊膽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
殷老板把藥物打完,將注射器扔開,起身向沈霽雲道別,什麼都沒多說,轉身走了出去。
沈霽雲看著桌上擺著的公文包,麵色晦明不定。過了許久,他拿起剩下的那個注射器,取了藥物,把針尖紮入自己的血液之中。異物進入血液並沒有帶來太多異樣的感覺,隻是藥物起作用之後他突然有些困倦。他將藥瓶和針管處理掉,交待秘書和助理不要來打擾,一個人走進休息室歇息。
他沒立刻睡著,但意識已經有些朦朧,腦海裏閃過許多紛雜又莫名的畫麵,一時是萊安惡劣的笑,一時是萊安虛假的承諾,一時是萊安心口的新傷疤。過了很久,那些不停轉換的畫麵才漸漸平息下來,世界變得非常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為什麼會這麼安靜?
他想了很久才突然想起,他變成了聾子啊。
為什麼不早一點徹底聽不見?要是早一點聽不見,他就不會聽見那樣的對話——
“我以為你很喜歡他。”男人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訝異,“舍得把他送到那裏去?”
“喜歡?怎麼可能?那家夥一點意思都沒有,”那把平時很愛撒嬌的聲音依然帶著未褪的稚氣,“我又沒讓他救我,也沒讓他對我好,是他自己傻啊。這樣的蠢東西,送去那邊最適合了。爸爸,我現在煩透他了,你趕緊把他送走吧。”
“既然你開了口,我自然不會不答應。”男人似乎把男孩抱到了膝上,輕輕親吻男孩的臉頰,“畢竟我最疼的就是你了,我的小寶貝。”
要是早一點聽不見——
要是早一點聽不見,他就不會知道把自己送進地獄的人是他最親近的人。
沈霽雲昏昏沉沉地睡去。
沈霽雲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發暗。已經到了需要注射藥物的時間,他的身體卻沒有出現任何反應,伴隨自己那麼多年的痛苦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他為了尋求解決這種痛苦的方法這些年來拿下了不少先進的醫療技術,卻隻能做到使用一些替代藥物減輕痛苦。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他和沈氏都應該有新的開始。
沈霽雲下了窗,走出休息間,在電話旁站定,停頓了一下,撥通前兩天曾打過來的號碼。他開口說:“是袁寧嗎?”
那邊傳來少年的聲音:“沈先生?”
沈霽雲說:“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上次你說起買個牧場,我考慮了一下,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你能讓人幫我留意一下嗎?”
袁寧愣了一下,答應下來:“沒問題。”
沈霽雲道了謝,掛斷電話。袁寧年紀還小,背後卻有著讓人難以忽略的人脈,他是章家的養子,韓家的外孫,與虞家關係親密,還與水雲間那邊有著密不可分的合作關係。往袁寧身邊靠攏,最能表明立場,也最能保下沈氏。
更重要的是與袁寧這樣的人往來,永遠不必擔心突然被狠狠地捅上一刀。
不管萊安是真承諾還是假承諾、是真放手還是假放手,那一切都該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