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什麼,楚言曾經被深深折磨了十八年。
他以為沒人比自己更懂,什麼是寂寞,什麼是孤獨,直到他見到了真正的楚景天。
楚言一向自負於直覺,楚景天隱瞞的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漸漸讓楚言萌生了更加可怕的猜測。
楚景天的運籌帷幄,和他眼中的沉重漠然,究竟有什麼關係。
楚言望著床邊放著的莫言,他不是第一次被匕首的樣式勾起回憶,除卻童年時第一次見到的那次,楚言總覺得,在那個時空裏,這把匕首對自己,也是熟悉的。
匕首的外形確實太普通了,一點也不符合印象中葉森格的個性,但看葉森格極其喜歡這匕首的模樣,這把匕首背後,應該也有著一段故事。
會不會和刀身上,被人摩擦掉的字跡有關。
楚言輕輕抽出匕首,照在燭光下晃動,匕首上明顯是曾存在過一行字的,隻是不知被人使用過多少個年頭。
唯一能認出的,就是開頭的梵字,還有中間的皇字。
梵的詭異不用說,那個皇字,楚言卻感覺,這個皇,並不是說這片土地上,任何一個國家的皇帝。
心裏的疑問逐漸積累,再用記憶裏新年的溫暖發酵,楚言煩躁的去摸酒壺,這才想起,自己已經飲盡了最後一壺。
桌上零散得擺滿了杯子,楚言迷茫看著,目光,自然的落在了那把七弦琴身上。
那年太極殿的風景,頓時模糊了他的雙眼。
楚言起身挪向桌子,步伐還有些不穩,但勉強坐了下來。
隨手撥弄了幾個旋律,仿佛眼前那人,已經吹起玉笛來和。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這首鳳求凰的典故,現在看來,當真應了楚景天和殷天綾碧落黃泉的故事。
與平時不同的琴音傳來,樓下酒足飯飽的四人都坐直了身子。
唐涅打了個酒嗝,眼神卻明亮的可怕,他指了指樓上道:“什麼情況?”
何棲染又飲了一杯,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看來堂主已經懂了。”十二捋了捋胡子,他年紀最大,又在京城多年,鳳求凰當年風光何其,也成為了越凝公主與駙馬的絕唱。
唐涅和何棲染雖然也略通音律,但怎麼聽得明白鳳求凰裏的戚戚然然,十二手上剝著花生,有些遲疑。
夏紫音派人來通知過好幾次,隔壁月下樓這一年都有些不太平,刺客樓的人來串門是常事,但同一個人總來,就有些詭異了。
十二知道那來人是誰,這是他與楚景天相處幾十年的默契,既然楚言不知道,十二自然不會多嘴。
此時的琴音已經轉入了第二部分,不如第一部分的幽怨婉轉,曲調歡快中透著期待,正是表達了雙方帶著幸福的思念。
十二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搖搖頭,他本以為那個女子隻是一廂情願,但聽這思念之情,十二更加決定將這件事,瞞著堂主一生。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這份情,隻能是親情。
四人沉默不語,何棲染眯著雙眼,似乎在十二渾濁的眼中發現了什麼,他抬頭向樓上看了一眼,手中的瓷杯裂成了兩半。
正月十五過去,月下樓的生意恢複如初,楚言也終於走下了樓。
“我回來了。”楚言淡淡的說了一句,推開了藥廬後院的大門。
東南和十二在前台抓藥,院子裏隻有何棲染和唐涅,就像那人第一次踏進聖月堂一樣,唐涅搶先湊上前打量一番,卻笑得異常溫和。
一年時間,楚言長高不少,隻是飄揚的眉角不在,帶著道不清的淡漠。
何棲染臉上的悲哀收的極快,他站起身也迎上楚言,道:“夏堂主隨時等你過去。”
楚言嗯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得易容一下,這張臉太像那人了。”
“這個簡單,想要什麼樣的?”唐涅隨口問道,拉著二人往屋裏走。
“最好能像個樂癡,越不起眼越好,邋遢一點也沒關係。”楚言想了想道,又補充一句:“給我添點胡子。”
何棲染撲哧一聲笑出來,打趣道:“你想嚇死你師姐啊。”
楚言也跟著笑起來,他自然要遮的徹底些,不單是為了隱藏那張酷似殷天綾的臉,也是為了躲皇宮裏的熟人。
說到熟人,楚言不禁無奈的歎了口氣,他居然還記得,那個拉著他袖子不讓離開,硬要自己說出名字的奇怪公主。
那人住在芳華宮裏,就不得不讓楚言又想起,自己一歲時,被老嬤嬤有意無意的,放在一起的那個女嬰。
在銅鏡前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楚言暫時收回心緒,欣喜的道:“這門手藝果然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