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頭兒乃是現在的孫家一族的族長孫玄沛,自然是知道黎璋的大名的,別人怕黎璋,他可不怕。
他倚老賣老地對黎璋說:“黎先生,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小孩子能知禮守禮,給你叩頭請安,你卻為什麼不受?你既然不認這個女兒和外孫,又幹嘛抬出不孝的大帽子來壓人?你憑什麼說寒兒不孝?他這麼小,能幹出什麼不孝的事兒來?再說了,我這個重侄孫別的不敢說,若說是孝順,再沒有比的過他的了!”
他頓了頓拐杖,對黎璋涼涼地道:“黎先生,你說說寒櫟犯了什麼錯,值得你這麼打上門來?若是他真的有錯,自有他爹娘教訓他,再不濟,還有我族的族規在,老兒我忝為族長,我自會管教他,就不敢勞你這個外人教導了!”
黎璋聽了,一口血幾乎沒吐出來,狠狠地啐了一口:“呸!不過是個商賈小販之流,你知道什麼是禮儀!也隻有你們這樣的不識禮儀、沾沾自喜的家長,才教出這個殺兄逆祖的畜生來!”
孫玄沛一頓拐杖罵道:“你才是個為老不尊的假道學、偽君子!
兩個老頭兒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地撕吵起來,還大有越吵精神越健旺之意。寒櫟和家人勸了這個勸那個,明麵上是勸和,暗地裏再火上澆油挑唆幾下,兩個老頭兒直吵得臉紅脖子粗,各自挽袖出拳,你揪住我的胡子,我扯住你的臉皮,乒乒乓乓動起手來。
寒櫟見火候差不多,忙使人將兩隻老鬥雞扯開,兩人兀自隔著拉架的家人繃著高兒的叫罵。
這邊正撕扯的熱鬧,那邊早有看熱鬧的街坊報了官。差役過來一看都樂了,隻見鬥毆的是兩個加起來足有一百多歲的兩個白胡子老頭兒,本就不多的頭發胡子又揪下幾縷,剩下的稀稀拉拉、淒淒慘慘的掛在青一塊、烏一塊的老臉上,一個鼻孔“呼哧呼哧”地冒著白汽,一個胸膛拉風箱般不住換著氣。
寒櫟見到差役來了,連忙塞給兩個差役一人一錠銀子。差役見打架的是兩個老頭兒,又都是有身份的,也就沒太難為。隻是見兩人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隻好將一幹人等都帶上了揚州府衙。
走到一半的時候,聽得消息的孫張仰快馬從大明寺趕回來,沒奈何隻得跟著上了大堂。
這一任的揚州知府尊名喚作龔洌,年前才剛剛到任還沒有幾天。尚沒來得及領會揚州的繁華景致。這一日因新年放假還沒到開衙的時候,午間多貪了幾杯,小睡剛起,就聞聽得說有兩個老學究打架鬧上了公堂,很是詫異不已。都說揚州地埠繁華,人物風流,卻不知民風如此剽悍。
待到上得堂來,卻是黎璋充了原告,告的是商人孫張仰家教不嚴,致使孫府少爺孫寒櫟不忠不孝,做下了逆祖傷兄大逆之事。孫家族長不敬師長,包庇族中子弟為惡。
龔洌聽得孫張仰的名字,心下一驚。‘
原來這龔洌的嶽父乃是現下的吏部尚書尚平圻。龔洌的老家乃是山西大同的。此次恰好翰林院的翰林顧廣益外放了大同的知府,這顧廣益乃是揚州人氏,也是出自尚平圻門下。顧龔兩人就著意結交起來,不過是為了互為照料桑梓之意。其中顧廣益拜托了龔洌特別照顧的就有孫張仰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