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象母怨(2)(1 / 3)

嫫婉不管不顧,把罌粟花一叢一叢拔掉。再也不要這該詛咒的邊界,再也不要殘酷的戰爭!

戛爾芒豁耳母象凝眸注視了一會兒,也跨出隊列,學嫫婉的樣子,將一叢叢罌粟花連根拔起。

豁耳母象名叫阿麗絲,在戛爾芒母象群中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是老公象叭赫的愛妻,長得膘肥體壯,毛色烏黑發亮,鼻筒象條蟒蛇,鼻尖垂地,極富魅力,在戛爾芒母象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具有一定的感召力。

嫫婉和阿麗絲肩並肩地拔著罌粟花,這是在向母象們發出無聲的呐喊:

為了可愛的小象,請捐棄前嫌吧!

一會兒,母象們一頭接一頭走進花帶,參加拔罌粟花的行動。

對於它們來說,這是最明智的選擇。每頭母象心裏都很清楚,假如繼續廝殺,就等於在把自己的寶貝推向火坑。

保護幼子的強烈的母性促使它們去拔掉象征著殺戮與流血的那條罌粟花帶。

不一會兒,罌粟花帶便被拔幹淨了,有形的界線被塗抹掉了。

兩個象群的母象和小象之間的界線也被打亂了,擠在一起。許多母象用迷惘困惑的眼光互相打量著,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

傳來一聲氣吞山河般的虎嘯,月光下,婆娑樹影間,一匹斑斕猛虎正向象群逼近。虎的來意十分明顯,是覬覦小象身上肥嫩的肉、溫熱的血。

怎麼辦?怎麼辦?

突然,阿麗絲慢慢走到嫫婉麵前,揚起長鼻,聲調悠揚地叫了一聲,鼻管一扭,鼻尖像把梳子一樣梳理著嫫婉背脊上的毛。這是象特有的禮儀,表示恭順聽命,是一種對尊者的敬重。在通常情況下,這種禮儀是用在新象王登基時的,以示臣服。

在強大的外患壓力下,同類之間的爭鬥應擱置。明擺著的,無論戛爾邦還是戛爾芒,都隻剩下一些孤兒寡母,要想平安地活下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兩個殘餘群體合二為一,就像剛才對付肮髒的豺群一樣,團結一致,長鼻對外,才能有效地增大小象們的生存概率。

一個群體,必須有主宰,有靈魂,有精神支柱,有讓大家一致推崇並心悅誠服的首領!

此時此刻,無論是戛爾邦還是戛爾芒,都沒有長象牙的成年公象,隻好打破常規,挑選一頭母象來統領新象群。

嫫婉在一片熊熊燃燒的複仇的毒焰中保持了冷靜;嫫婉大義凜然,衝向肆虐的豺群;嫫婉率先拔掉有毒的罌粟花帶。非常時期,要挑選首領,非嫫婉莫屬。

假如沒有嫫婉,無論戛爾邦還是戛爾芒的母象,恐怕都已在瘋狂的互相殺戮中喪生,而小象們也難逃劫難,會慘遭虎豹豺狼的屠宰。

阿麗絲虔誠地用鼻尖梳理著嫫婉的背毛,刷刷刷,節奏分明,動作緊湊,毫不掩飾地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意願。

戛爾邦的母象和小象們很爽快地跟著阿麗絲行了臣服禮儀。

戛爾芒的母象們遲疑不決地望望有老虎出沒的神秘而恐怖的森林,又望望一個勁地為嫫婉梳理背毛的阿麗絲,終於依次走上前來,用鼻頂在嫫婉身上摩挲一下,以示頂禮膜拜。

兩個不共戴天的象群在一種十分特殊的情況下合二為一,組成新象群,嫫婉成了新象群的首領。按傳統的稱謂,叫象王。然而,象王通常由雄性擔任,或許,該尋找一個新的尊稱,那就叫象母吧。

象母,好溫馨的名字,道德與權威的成功嫁接。

嫫婉舉起長鼻,與阿麗絲的長鼻緊緊纏繞在一起,擎向天空。它向全體母象和小象表示,阿麗絲是它最好的助手,最稱心的夥伴。

然後,嫫婉長吼一聲,率先朝大黑山走去。新象群跟著嫫婉,在黑夜中艱難跋涉。它當上象母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象群帶離納壺河穀。這裏躺著公象們的屍體,有濃烈的血腥味,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有不能回味的噩夢,有太多太多的悲慘記憶,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起碼,要離開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嫫婉領著新象群在幽深的林間小道上穿行,它覺得自己的背上沉甸甸的,像馱著一座山。

有蕉林有竹林有草有水的好地方早就有主了,都有其他象群生活著。戛爾邦和戛爾芒合並成的新象群雖然丁口不少,但都是不長象牙的母象和未成年的小象,不可能將其他象群攆走。世界雖然看起來很大,但真要重新找一塊適合自己生活的土地卻很難。

嫫婉隻好將新象群領到大黑山的古河道,開拓自己的新領地。這裏沒有其他象群的蹤跡。

戛爾邦和戛爾芒兩個象群的殘餘合並成一個新集體後,象多勢眾,安全係數大大增加,母象們很快將防禦戰術演練得十分嫻熟,一旦有異常它們便自動圍成圓圈,把小象們護衛在中央。這一招十分靈驗,屢試不爽。這一方山地本是雲豹的老窩,常有饑餓的豹子在象群四周轉悠,居心叵測,但由於母象們日夜輪流監視,勤於防範,始終沒讓雲豹占到什麼便宜。

嫫婉的統治術與雄性象王大相徑庭,雄性象王是靠力量去征服去威懾,而嫫婉是靠一顆愛心去爭取眾象的擁護和愛戴。在險象環生的林間小道行走,它總是走在最前頭,為象隊開道。睡覺時,它總是站在圈外最易遭冷風吹襲的位置。它知道,自己率領的是一個在生存壓力下勉強合成的群體,對種群問題十分敏感,甚至到了神經過敏的地步。在這個問題上稍有差錯,本來就十分脆弱的聯合體立刻就會分崩離析,重新變成勢不兩立的兩大群落。它盡量做到處世公道,一碗水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