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是誰29(1 / 3)

那一聲槍|響過後, 混亂的場麵得到鎮壓。

周遭一片狼藉。

桌椅, 牆壁, 大門, 窗戶, 這些地方都被大片大片的鮮血覆蓋, 空氣裏飄散著很重的血腥味, 整個堂屋像是一個刑||場,剛剛才結束一場殺|戮,觸目驚心, 又令人悚然。

張父已經年邁,身子骨不行,人群那幾下要了他半條命, 他是趴著的, 背上有好幾個鞋印,幹枯的手被人踩出淤青, 布滿皺紋的臉貼著地麵, 有血一點點往外滲, 他一動不動, 已經昏了過去。

劉楚讓手下背張父去找大夫。

張母撲通跪在地上, 老淚縱橫, “劉捕頭啊,我家小兒沒有害人呐!”

劉楚連忙去扶老人。

張母被扶著站起來,她看到了什麼, 突然大叫一聲, 推開劉楚,跌跌撞撞的撲到棺材那裏,“兒啊——”

有人往棺材裏倒了很多雞血,頭顱和骨架都像是被刷了層紅色的油漆。

張母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擦頭顱上的血,她邊擦邊哭,那哭聲淒怨,聽的人頭皮發麻,很不舒服。

劉楚皺眉掃視,“死者為大,你們這樣做,心裏就不會覺得不安嗎?”

在場的人們都沒出聲。

站在這兒的每個人都認定張老板的家不詳,一兩句話是不可能將他們叫醒的,反而隻會讓他們越陷越深。

劉楚繃著臉叫弟兄帶張母回房,又說,“四毛,找幾個人來收拾一下。”

四毛應聲,趕緊去幫。

大家幹杵了一會兒,都識趣的離開。

劉楚把槍擱桌上,手在短發裏抓幾下,就按在桌麵,挨上去了才想起來,那上麵有雞血,沾了一手,血淋淋的。

四毛朝地上啐一口,“老大,他們腦子裏都在想什麼啊,瘋了吧,是什麼妖魔鬼怪還沒弄清楚呢,就自己人鬧起來了!”

劉楚找來抹布擦手上的血,臉色難看,“行了,別說了。”

四毛歎氣,“哎!”

他也隻能歎歎氣,人心這東西,可怕的很,能夠殺人於無形,比削鐵如泥的刀劍還要厲害。

劉楚從張老板家出來時,看見了門外街道一角的青年。

黃單受不了裏頭彌漫的血腥味,最難以忍受的是籠罩的詭異氣氛,就沒多待,他拿著木盒子靠牆站著,問出一個多年留洋在外,剛回來的人理應會有的好奇和疑惑。

“那些人為什麼要來張老板的家?”

劉楚腳步不停,走過去把槍給黃單,“大少爺,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黃單將槍放進木盒子裏,他動動鼻子,聞著了男人身上的腥味,眉心蹙了起來。

劉楚在屋裏待的時間不短,那味兒滲到衣物裏去了,指甲裏還有血,他邊走邊說,“對了,在山裏時,你想跟我說什麼?”

黃單若有所思,要是他說棺材裏的頭和骨架不是張老板的,真正的張老板還活著,就在山上,這男人肯定是不信的,第一時間會問他要證據,他絕對拿不出來。

說還是不說?

劉楚停下腳步,黃單略一分神,撞他背上,前者沒感覺,後者疼的抽氣。

“你在發什麼愣啊?”

黃單的鼻子被撞的發紅,他摸了摸,沒流血。

劉楚的個頭要高很多,低頭俯視的時候,壓迫感很強,他調笑,“宋大少爺,我每回見你,你都在我跟前哭,差不多行了,次數一多,可就真沒意思了。”

黃單說,“你能不能先別說話,我聽著煩。”

劉楚,“……”

他的目光落在青年的眼睛上麵,見有淚水在眼角凝聚,就納悶的咂嘴,“一個男的,眼淚怎麼就這麼多?不是隻有女人才是水做的嗎?你也是?”

黃單抹眼淚,聲音裏帶著哭腔,“女人是豆腐做的。”

劉楚挑眉,“那宋少爺你是什麼做的?”

黃單說,“我跟劉捕頭一樣,劉捕頭是什麼做的,我就是什麼做的。”

劉楚被堵住了話頭。

黃單緩了緩,思緒沒有散開,還在正題上麵依附著,“劉捕頭,我要跟你說的事是關於張老板的。”

他呼出一口氣,“你們怎麼確定一個幹癟的頭,和一具骨骸就是張老板?會不會搞錯了?”

劉楚還在盯著青年的眼角,有點發紅,“什麼?”

黃單抬頭看去,“劉捕頭,你在發呆嗎?”

劉楚一臉鄙夷,“你當我是你啊,還發呆呢,我哪有那閑工夫。”

黃單,“……”撒謊。

劉楚的步子邁開,“宋少爺,麻煩你說話的時候大點聲,別在喉嚨裏憋著,模糊不清的,沒人能聽得清楚。”

黃單抽抽嘴,怪到他頭上了。

劉楚走遠了,又回頭,停在青年麵前,滿臉的不耐煩,“趕緊的,快說。”

黃單說,“劉捕頭,我能問你,為什麼不待見我嗎?”

劉楚愣住,他痞笑,“這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宋大少爺太虛偽了,虛偽的討人嫌。”

黃單掀了掀眼皮,虛偽這個詞他不陌生。

無論是讀書時期,還是工作時期,都會無意間聽到周圍的人議論,說他清高倨傲,不苟言笑,破天荒的笑一次,還笑的很假,不尊重人。

劉楚說完,等著看大少爺的反應,卻沒想到,對方麵不改色,無所謂。

黃單抿嘴,“我知道的。”

劉楚沒聽明白,“知道什麼?”

黃單說,“我虛偽。”

劉楚愕然。

他看了眼青年,麵上沒有一絲氣憤,更不見任何反擊的跡象,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換成誰,被人說虛偽,都會不樂意的吧。

劉楚低頭看,饒有興趣。

黃單越過這個話題,把剛才張老板的事重複一次,“剝|了|皮,就剩下一具屍|骨,每個人都一樣,你們是怎麼確認身份的?”

劉楚頓時就盯過去。

黃單說,“我在國外看過一些破|案類的書,也聽過不少相關的講座,世上會有一種奇怪的現象,明明是沒有過交集的陌生人,容貌和身形卻極其相似,可他們就是沒有血緣關係。”

“通過這個,我就想起了賣貨郎,柴夫發現他的時候,草叢裏隻有幾塊肉骨頭,和破衣服,倒在地上的擔子,那李寡婦也差不多,就幾塊帶著碎肉的皮,一雙繡花鞋。”

頓了頓,黃單說,“還有張老板。”

“我記得張老板的頭都幹癟了,臉部已經模糊,骨架就更不可能看出什麼東西。”他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那些骨骸,頭,皮|肉對應的死者身份都有問題?”

劉楚沉默不語。

黃單沒有再往下說,這人會去查的。

劉楚的目光犀利,“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

黃單說,“才想起來。”

劉楚意味不明,“看不出來,宋少爺對這幾起案子的信息記的還挺清楚。”

“有趣。”

黃單聳聳肩,“劉捕頭也知道,我奶奶什麼都管著我,巴不得我一天到晚都在府裏待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有個事做,我才不至於無聊。”

劉楚的目光並未挪開,“隻是因為這個?”

黃單說出原主的台詞,“還可以顯擺。”

他的字裏行間都帶上驕傲和得意,很符合留洋回來的少爺,“就像現在這樣,連劉捕頭都被我的一番話影響到了,不是嗎?”

劉楚的麵部抽搐。

黃單能感覺到,男人對自己的警惕有所降低,懷疑他是凶手,是妖的可能性也隨之減少。

“我雖然是宋家大少爺,但是宋家人並不承認我的能力,認為我是一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如果我能在這次的案件裏麵有點表現,他們應該會對我有一個新的認知。”

劉楚嗤笑,“你倒是算的明明白白。”

黃單剛要說話,就聽到男人的下一句,“宋少爺,你不是繡花枕頭。”

劉楚微微彎下腰背,他的唇角噙著笑,壞壞的,“你是繡花被,比枕頭有用一點點。”

黃單,“……”

劉楚向左拐,走進一條巷子,稀罕的發出邀請,“少爺,我現在要去吃東西,你去不去?”

黃單什麼也沒說,直接就跟上去了。

他得抓住每一個可以接觸到大妖嫌疑人的機會。

隻要在那妖化成誰的模樣時,黃單及時在任務屏幕下方填寫那個人的名字,任務就成功了,怕就怕趕上喝涼水塞牙縫的時候,他還沒填完名字,妖已經換了個人變,那任務就失敗了。

天堂地獄之間的轉變,全看運氣。

黃單跟劉楚在小酒館裏坐下來,他們要了一盤醬牛肉,一碟花生米,十個饅頭,一壇十裏香。

等酒菜上桌,劉楚就給自己倒酒,“宋少爺,上回那水煮是我請的,這回該你了。”

黃單無語,敢情這個男人發出邀請的目的就是算算水煮那個賬,自己吃白食。

他看看桌上的酒菜,拿起筷子夾一片牛肉往嘴裏送,“我身上沒帶錢。”

劉楚將那片牛肉夾走,“沒錢?開什麼玩笑?”

黃單再去盤子裏夾,“一分沒有。”

劉楚不信,“你堂堂宋家大少爺,出門會不帶錢?”

黃單說,“會。”

劉楚拿走青年手裏的筷子,啪地放在桌上,“少爺,先別吃了,來,抬頭,看著我。”

黃單看著男人。

劉楚撐著頭,似笑非笑,“這酒館在東大街,人多地亂,以我的腳力,趁機跑走沒問題,可你宋少爺不是習武之人,估計還沒跑到門口,就會被夥計抓住,到那時,你打算怎麼做?”

黃單說,“沒事的,你有錢。”

劉楚的臉一扭,“我沒錢。”

黃單說,“就在你左邊的口袋裏,我看到了。”

劉楚,“……”

黃單從男人手邊拿走自己的那雙筷子,“劉捕頭,這些菜總共也沒幾個錢,你先墊著,回頭我請你。”

劉楚嗬嗬,拉倒吧。

半個月的工資就這麼沒了,他跟這人一碰麵就犯衝,八字嚴重不合。

劉楚看看這一桌子酒菜,心裏在淌血,他快速去夾醬牛肉吃。

黃單也喜歡吃牛肉,但他吃東西很慢,細嚼慢咽幾回,盤子裏就隻剩下一點碎肉沫,“劉捕頭,你為什麼不吃自己麵前的花生米?”

劉楚一口饅頭,一口酒,“我牙不好。”

黃單,“……”

有一縷酒香從對麵飄到鼻端,黃單忍不住倒一杯品,香味滿溢,在口中靜悄悄地蔓延,濃的他有些頭暈目眩。

這副身體的主人喝慣了洋酒,鉞山鎮地道的十裏香沒喝過,第一口覺得酸,第二口覺得甜,一口接一口,一杯下肚,醉了。

劉楚付完帳回來,推趴在桌上的青年,“少爺?宋大少爺?宋望?”

黃單抬起頭,後仰一些靠著椅背,他的臉通紅,喝多了。

劉楚扶額,一手拿刀,一手去拽青年,“快點走,我沒空在這裏陪你玩。”

黃單的雙腿軟綿綿的,沒什麼勁兒,他被拽起來一些,又跌坐回去。

劉楚拍青年的臉,觸手一片光|滑,他無意識的摸了摸。

黃單閉著眼睛,眉心輕蹙,“你別摸我,疼。”

劉楚愣怔,他扶住往前倒的青年,“沒事撒什麼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