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父一動不動。
他似乎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的二姨太會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如此說來,這些年,白鶯對他,還是手下留情了。
劉楚起身,等人帶著認罪的白鶯離開葉家。
白鶯扒著門框,“老爺,不論我這個娘做了什麼,小寶都是無辜的,他是葉家的血脈,請你善待他。”
她懇求著,剛才嚎那麼大聲都沒哭,此刻淚流滿麵。
葉父無動於衷。
四毛強行將白鶯扒著門框的手指一根根摳下來,大力拖拽走了。
葉父不願意葉家的醜聞,除了管家,那幾個下人都永遠的閉上了嘴巴,沒想到當天整個鎮上的人就都知道了。
在場的隻剩下幾個人,誰也不清楚消息是怎麼傳出去的,還非常詳細,就像是傳消息的,就在現場聽著,一字不漏。
黃單聽聞過後,沒有什麼情緒變化,他來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找出妖,人的事,跟他不相幹。
劉楚要押白鶯前往縣裏,讓黃單跟他一起。
黃單說,“你去辦案,我去幹什麼?”
劉楚說,“看我辦案。”
黃單說,“奶奶是不會同意的。”
劉楚說,“這個我來應付。”
黃單以為老太太那一關過不了,沒想到這回老太太就沒反對。
他想不通,去找老太太,對方在禪房裏念經,隻交代他跟著劉楚,在縣裏別惹事,倆人沒見著麵。
第二天,押送白鶯的囚|車穿過東大街,人們朝她那裏吐口水,丟菜葉,扔雞蛋,罵她不守婦道,也罵她蛇蠍心腸,說她會下地獄,不得好死。
白鶯的頭露在欄杆外麵,頭發上,臉上都髒亂不堪,還有很多處被砸出的淤青,她費力的往後扭脖子,想看看兒子,卻隻看到麵目可憎的人們。
那些人站在道||德的製高點,用肮髒的話罵著白鶯。
她沒哭,反而在咯咯的笑,“殺|人|犯,誰不是啊。”
一個石頭砸過來,白鶯的頭流出血,她幾乎是詛咒的喊,“你們十幾年前做過什麼,十幾年後又做過什麼,老天爺都在看著,我不得好死,你們也一樣——”
“地獄在等著你們,一個都不會少,我先去了……”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突然按了暫停鍵,人們扔東西的動作都在同一時間停了下來,幾秒後,他們破口大罵,手上砸的東西也更多,神情恐怖。
囚|車被拉出東大街,拉出鉞山鎮,將那些瘋狂的人們甩遠,往官道上拉去。
後麵還有一輛馬車。
車夫隱約聽到奇怪的聲音,他往後瞅,簾子隻是輕動,一個角都沒卷著。
“奇了怪了,今兒的風不小啊……”
車夫嘀咕了句,殊不知簾子後麵放了把寶刀,壓著邊兒,當然不會被吹起來。
馬車裏,劉楚捧著黃單的臉親,“你別往後仰頭。”
黃單說,“我怕你咬我。”
劉楚的氣息曖||昧,“不咬你咬誰啊?”
黃單頓住,他退開一些盯著男人,眼神古怪。
劉楚摸了摸青年的臉,壞壞的笑道,“怎麼,被你男人迷住了?”
黃單抓住男人的手。
劉楚挑眉,“大少爺,你倒是說句話啊?”
黃單說,“你再摸摸我。”
劉楚一愣,這少爺平時不讓他摸,嫌他的手掌心有繭,太糙了,摸著疼,這會兒提出的要求是他做夢都想聽到的,就這麼得償所願了,他有點懵。
黃單說,“不摸就算了。”
劉楚立馬說,“摸摸摸,馬上摸,我摸哪兒啊?”
黃單說,“臉。”
劉楚的麵部抽搐,很不滿意,“我可以選擇別的地兒嗎?”
黃單說,“不可以。”
劉楚,“……”
黃單的臉被男人粗糙的手掌摸著,像是有砂紙在一寸寸的打磨,不是那種劇痛,是綿綿細細的疼。
劉楚看到青年的眼睛紅了,他微愣,“我的大少爺,你讓我摸,摸了你又哭。”
黃單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別管我,你摸你的。”
劉楚的眼皮底下,青年眼角有淚,往下滴落,他抿唇,“這可是你說的啊,我真不管你了。”
黃單哭著點頭。
劉楚的呼吸粗重,嘶啞著聲音笑,“全天下,就你可以輕易要我的命。”
他擦去青年臉上的淚,唇也貼上去。
塵土飛揚,馬蹄聲噠噠噠,遮蓋了車裏的抽泣聲。
片刻後,黃單抹把臉,緩了緩。
劉楚把他的腦袋摁在肩頭,“等到了縣裏辦完事,就帶你去我家。”
黃單坐直了,“這樣不好,你父母見了我,心裏會多想的,我還是住客棧吧。”
“沒父母。”
劉楚拿胡渣紮著青年的脖頸,“我家一直就我自己,在深山老林,方圓百裏一個人都沒有。”
黃單說,“那我不去了。”
劉楚,“……”
日頭漸漸上升, 陽光刺眼, 一行人離開官道, 走上一條崎嶇小路, 夾在茂密蔥綠的樹叢中間, 望不到底。
馬車顛的厲害, 黃單的屁|股很疼, 他紅著眼睛坐到劉楚腿上,好像更疼,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身子左右晃動,像是在水上飄,很暈。
劉楚拽出自己的那塊座墊, 塞給黃單。
黃單的屁|股底下多了塊座墊, 要軟一些,沒那麼疼了, “還有多久能到縣城?”
劉楚說, “很快的, 也就兩三天左右。”
黃單, “……”
劉楚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 對著他白皙的脖頸吹口氣, “有我陪著你,不會累著的。”
黃單說,“更累。”
劉楚的麵部一黑, 把青年壓在車壁上親。
黃單吃了很多男人的口水, 吐字不清的說,“你輕點親,很疼。”
劉楚的腦子裏轟隆一聲響,他托住青年的後腦勺,親那兩片柔|軟的嘴唇,親的更用力。
黃單的手撐住男人的肩膀,推幾下都沒推開,疼的眼淚直流,哭著求饒。
耳邊的聲音像一片細細尖尖的樹葉,掉進劉楚的心窩窩裏頭,打著旋兒,弄的他整顆心都癢癢的,他|口|幹|舌|燥,渾身燥熱,“說,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黃單,“……”
劉楚粗聲喘氣,眼眸深諳,“肯定是。”
黃單捂住嘴巴哭,嗡嗡的說,“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劉楚一聲一聲喘息,欲||望從眼底蔓延到麵上,他抱住青年的腰,把人往懷裏撈,唇也湊上去。
黃單躲不開,被親的身上都濕了。
外麵的車夫又往後瞧,簾子還是那樣兒,沒有什麼變化,他抓抓頭,繼續趕車。
黃單的嘴巴有點兒腫,下嘴唇破了一塊,有血珠滲出來,他伸舌舔||掉,氣息裏的甜腥味兒又加深一分。
劉楚瞪著他,眼睛因為隱忍而發紅,“還說不是在勾||引我!”
黃單不想說話,把一個桃子丟給男人。
劉楚接住,兩眼放肆又野蠻地在青年身上遊走,他吞咽唾沫,不想吃桃,想吃別的,“我的大少爺,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哭?”
黃單吸吸鼻子,眼睛紅紅的,鼻子也是,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他啞啞的說,“我不是喜歡哭,我是怕疼。”
劉楚斜眼,“不是一回事嗎?”
黃單閉上眼睛,懶的跟這個男人說話。
他的臉被粗糙的手掌捏住,嘴裏多了一塊桃肉,香甜多汁。
劉楚忍著體內橫衝直撞的欲||火,“我一看你哭,就想要你,讓你更疼,哭的更凶,你說我這是什麼原因?”
黃單說,“你腦子有問題。”
劉楚把唇貼在青年的眼睛上麵,“胡說,分明就是我太喜歡你了。”
他歎息,很苦惱,“你說說,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呢?”
黃單拿了塊點心吃,聽到男人說,“上輩子我們一定認識,你就是我劉楚的婆娘。”
嘴裏的點心融化開,太甜了。
劉楚想起來了什麼,“對了,平安寺有一棵許願樹,想不想去看看?”
黃單咽下點心,“不想。”
他說,“隻有小孩子才信那種東西。”
劉楚挑起一邊的唇角,眉眼間有一抹淺淺的笑意,“在我眼裏,你就是小孩子。”
黃單說,“我二十五了。”
劉楚揉他的頭發,“嗯,還很小。”
黃單,“……”
兩三天的路程,說很快,二十五的年紀,說還很小,他覺得,這男人的數學是自學的。
劉楚偏要帶黃單去看許願樹,黃單被他親的全身都濕的難受,答應了陪他去。
有一絲絲的風擦過車簾子的縫隙,往車裏跑,盡情的撒野。
黃單在座墊上挪來挪去,一會兒斜斜靠著車壁,一會兒把腿抬起來盼著,怎麼都不舒服後,就趴到男人腿上,調整調整姿勢,開始睡覺。
劉楚的嗓音粗啞,“少爺,你能換個地兒趴嗎?”
黃單趴著不動,他已經看見了周公。
劉楚闔了闔眼,背脊彎下來,臉埋在青年的發絲裏蹭蹭,“別睡,我們來說會兒話吧。”
黃單和周公抱上了。
劉楚聽著青年的呼吸聲,均勻悠長,睡著了,他的額角一抽,喉結滾動了兩下,搖頭苦笑道,“小壞蛋,不管我了啊。”
車裏靜下來。
黃單睡著覺,劉楚在看他睡覺,目光溫柔。
前麵有幾匹馬,是四毛和幾個捕快,他們頂著烈日,被曬的汗流浹背,嘴上還不閑著。
“哎你們說,這趟回去,是有正事要辦,老大幹嘛把宋家的大少爺也帶著?萬一宋少爺在路上有個好歹,跟宋家不好交差。”
“我們哪兒能猜得到老大的心思。”
“話說回來,老大救了宋少爺兩次,是宋家的大恩人了吧?”
“救命之恩,是最大的恩情,老大帶的那長盒子裏應該是刀,宋家給的。”
“肯定是把寶刀!”
四毛往後瞧,其他幾個捕快也瞧過去。
囚車裏的婦人一身髒汙,臉上頭上有幾處血跡,黏著頭發絲,哪裏還有平時的風光和嬌媚。
四毛拉拉韁繩,唏噓道,“在東大街的時候,可真嚇人,大家都跟瘋了一樣,要不是我們攔著,他們恐怕會衝上來把二姨太給撕了吃掉。”
一個憨厚的捕快甩把汗,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搞不懂哎,二姨太是殺了人沒錯,可是跟他們沒什麼過節吧,幹嘛一副被逼急了樣子。”
四毛說,“人心難測。”
“毛兒說的對,我就算是想破頭,都不會想到葉老爺子的二姨太會跟命案扯上關係。”
“永遠不要小瞧女人,不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女人生來是柔|軟的,遭遇某些人和事才會變的鋒利,要我說,還是怪命不好。”
幾人說了一會兒,嘴皮子發幹,嗓子眼冒煙,屁股快捂出疹子了。
走上一段路,出現一個岔路口。
四毛拽著韁繩去馬車那裏,“老大,前麵不遠有個棚子,我們上那兒歇會兒吧?”
車裏傳出劉楚的聲音,“好。”
棚子搭在離岔路口不遠的地兒,有涼茶,大餅,雞蛋,還提供飯菜。
四毛在內的幾人翻身下馬,不光是他們,其他趕路的人也伸著舌頭喘氣,屁股後麵的褲子都有一塊顏色很深,濕|答|答的。
大夏天的,要人命。
棚子簡陋,三麵通風,也不涼快,六七張木桌隨意的擺放著,都坐滿了人。
那些人看到黃單他們,也發現了那輛囚|車,知道是官府的,都神色微變,沒再多看熱鬧,也沒竊竊私語,隻是低頭吃吃喝喝,想著趕緊上路。
棚子裏的氣氛不再懶散。
劉楚抬腳勾過來一條長板凳,拉著黃單坐下來,他將刀丟桌上,提著茶壺倒茶。
黃單看見對麵桌上有幾片西瓜,瓜瓤紅豔,有黑子不均勻的嵌在瓜|肉裏麵,他望著一個小孩捧著西瓜吃,吞了吞口水,想吃。
劉楚瞥見了,就叫來一夥計問,說還有一個西瓜,就買了切開,叫手下人過來吃。
他拿兩片放到黃單麵前,“吃吧。”
黃單捧著一片西瓜吃,嘴巴鼓鼓的,滿嘴都是甜甜的西瓜汁,順著喉嚨往下衝,掉進空蕩蕩的胃裏,他吐掉瓜籽,又去咬一口。
劉楚喝口涼茶,側頭看靜靜吃西瓜的青年,“好吃嗎?”
黃單的聲音模糊,“好吃。”
他沒把兩片西瓜都吃掉,剩下那片推到男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