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拆開後, 有一行秀氣的鋼筆字跳出來, 說著不離不棄, 一直陪著, 那上麵明明是情人間浪漫的諾言, 卻讓沈良發了瘋, 他的麵部肌||肉詭異的顫抖, 轉頭就連滾帶爬的去找火柴盒,點了把火,把信紙丟進去, 連語文課本一起燒了。
火光映在沈良的眼中,照在他的臉上,把他的神經質放大無數倍, 呈現出一種陰森的狀態, 他瞪著地上燒起來的信紙和課本。
“既然你很喜歡我,那我怎麼對你都可以的吧?”
沈良的神情複雜, 有恐懼, 不安, 戒備, 瘋狂, 他的五官扭曲起來, 聲音很溫柔,如同愛人的呢喃,“去你該去的地方, 別再來找我了, 走好。”
課本和信紙上麵的火焰正在蔓延,無聲無息的咆哮著,嘶吼著。
沈良抹把臉,把冷汗擦在衣服上,他笑了笑,用更加溫柔的語氣說,“放心吧,美院我會去的,帶著你的夢想一起。”
就在地上的課本和信快燒完時,一陣冷風從半掩的窗戶那裏竄入,那些灰燼和破碎的紙片瞬間就被吹了起來,沈良毫無防備,臉皮沾上到了灰燼,他尖叫著抓撓。
隔壁的黃單正在給陳時畫速寫,他聽到動靜就立刻丟下速寫本跟鉛筆跑了出來,看到院子裏的少年,眼皮猛地一跳,“你的臉……”
沈良的臉上有一道道的抓痕,深的地方淌著血 ,淺的地方滲著血絲,他自己抓的,十根指甲裏塞滿了皮肉,摻雜著一些灰燼。
此刻沈良的胸口大幅度起伏,他的喉嚨裏發出拉風箱的聲音,拿布滿血光的眼睛盯過去,像魔鬼。
黃單蹙起了眉心,他喊道,“沈良。”
那一聲不大,沈良的眼珠子轉了一下,似乎恢複了些意識,又好像沒有,他抬起腳,一步步地往黃單麵前走去。
黃單聞到沈良身上的血腥味,他抿起了嘴唇,站在原地沒動。
沈良離黃單越來越近,後麵突然傳來一串腳步聲,伴隨陳時的聲音,“沈良,你想幹嘛?”
身形猝然頓住,沈良垂下眼皮,“不幹什麼。”
陳時靠近黃單,他看一眼沈良,皺眉詢問,“你的臉怎麼了?”
沈良還是垂著眼皮,頭也沒抬,有血珠緩緩滴落,掉在他的白色毛衣上麵,“不知道怎麼過敏了,自己抓的。”
黃單說,“你在喊叫。”
沈良的胸口起伏沒那麼大了,他抹了抹毛衣上的血,“那是疼的。”
黃單欲要往屋子裏看,沈良已經先他一步跑進屋裏,先關窗戶,然後又出來把門鎖上,“我去下醫院。”
話落,沈良轉身就走,很快就出了院子。
黃單看看緊閉的門,再看看地上的幾滴血,“沈良不像是過敏。”
陳時單手摟住他的腰,“別管他。”
黃單拿開腰上的手,走到不遠處撿起一塊碎紙片,邊緣是燒過的痕跡,這東西應該不是從外麵刮進來的。
看著上麵的幾個字,黃單知道是高三的語文課本,也知道是哪一篇課文,前兩天他才對陳時抽查過,錯不了的。
這院子裏隻有三個高三生,除了他跟陳時,剩下的,就是沈良。
黃單想不明白,這篇課文他記得滾瓜爛熟,沒有什麼特殊含義,沈良為什麼要燒掉?還是說,沈良燒的是整個課本?
不對,黃單捏著碎紙片的指尖用了點力,他知道是什麼了。
是那封信。
黃單以前不懂情愛,現在懂了,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看著對方的時候眼睛裏會有亮光,藏不住的,沈良跟一中的女生在一起的時候,眼睛裏就沒亮光。
畫室裏的人都覺得他們畫畫的好,男才女貌,很般配,當情侶非常合適。
不過倆人沒有正式交往,對外說是好朋友。
在大家看來,他們兩個人關係的改變,也就是往前走一步的事兒,誰先走那一步,就表明誰喜歡對方喜歡的更多一些。
黃單不那麼覺得。
他之前覺得沈良隻是享受被人仰慕的滋味,女生的目光追隨著他,某種心理會得到滿足。
等沈良消失幾天回來以後,黃單的想法有了變化,他感覺沈良對女生的態度,有點像他殺雞時的情形,會先安撫安撫,順順毛,希望在給雞抹脖子的時候,能順利些。
無論是哪種,黃單都可以看出來,沈良對女生沒有那方麵的意思。
當時黃單無意間撞見女生遞信給沈良的一幕,包括女生走後,他看著信,臉上露出的冷漠。
盡管黃單沒能目睹後續,但他可以確定,沈良是不會收下那封信的。
一定是扔到哪兒了。
就在剛才,沈良要背那篇課文,發現扔了的信夾在裏麵,竟然又回來了,他很害怕,於是就點了火把信跟課本一起燒掉。
至於沈良為什麼會叫喊,應該是信跟課本沒燒完時風吹進屋子裏了。
因為窗戶本來是開著的,沈良出去前才去關了,而且黃單發現沈良的脖子裏有灰燼,他心裏有鬼,即便是身上碰到一點灰燼,一塊碎紙片,都會驚恐。
沈良把臉皮抓爛,就是因為臉上沾到了灰燼。
一路推下來,黃單把整個思緒快速梳理一遍,覺得眼前的迷霧淡去了一些,離真相又近了一步。
黃單站在風裏環顧這個院子,磚瓦,青苔,牆角的垃圾,枯萎的葉子,光禿禿的枝幹……太多東西上麵都充斥著被歲月腐蝕的痕跡。
他往二樓看,有幾根細細長長的枝蔓垂下來,跟房東老太太一樣,行將就木。
鬼在哪兒?
黃單伸手掐了幾下眉心,他倒是希望能見到鬼,越早越好,一個兩個,一群都沒關係。
會不會……
鬼一直就在他的身邊,隻是他沒發現?
黃單眯起了眼睛,他剛進入沉思的狀態,就被唇上的熱度給拽了出來。
陳時在少年的唇上停留片刻,“張同學,別胡思亂想了,回去繼續給我畫速寫。”
黃單說自己沒心思畫了。
陳時不高興,拉著他的手回屋,門一關就抱懷裏親。
黃單被親的渾身發熱,背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他輕喘,“別鬧,不然我今晚又要洗澡了。”
陳時把手伸進少年的棉外套裏麵,他彎下腰背,抵著對方的額頭,惡狠狠的說,“張舒然,我告兒你,說什麼都沒用,你丫的心思不知道跑誰身上去了。”
黃單張嘴,在舌尖上做著預備工作,還不及蹦出去的那些音全被陳時吃掉了,他的身上黏||糊||糊的,再這麼下去,晚上真要去澡堂洗澡了。
“我有心思了。”
陳時捏著少年的下巴,他慵懶的嗯了聲,“是嗎?”
黃單點點頭,“嗯。”
陳時深呼吸,他刮刮少年的筆尖,“去吧,把我畫的帥一點。”
黃單剛拿起鉛筆,手還沒抓到速寫本,就被兩隻手從後麵抱住腰,耳邊是陳時粗粗的喘息聲,“不行,我忍不了,你先給我親。”
腰上的手勒的很緊,黃單沒法轉身,隻能把脖子往後扭,“睡覺再親。”
陳時親他的眼睛,鼻子,嘴唇,“那我已經憋壞了。”
黃單說,“不會壞的。”
陳時的額角出汗了,眼底也發紅,他把少年往身前帶,“會壞,還有可能會落下什麼後遺症並發症,我的心靈也會受傷。”
黃單,“……”
陳時親著少年的耳朵,舌||頭輕輕劃過,“張舒然,老婆,幫幫我,好不好嘛?”
聽著他撒嬌的語氣,黃單有點兒暈,答應了。
將近一小時後,黃單躺在了被窩裏,腦袋都沒露出來,冷。
陳時站在床前哭笑不得,“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不行了,以後我還有好日子過不?”
被窩裏的人沒搭理。
陳時一屁股坐下來,把被子往下拽,手伸進被窩裏,摸到少年光||滑的臉,忍不住捏了捏,“幹嘛呢,有這麼累?我不也給你親了嗎?”
黃單探出頭,“我們有兩點不同,一,我都是在五分鍾以內完成,你用時一次比一次長,平均是半小時,二,你親我的時候很輕鬆,不費什麼力氣,可我親你的時候,臉部的肌||肉都會發酸。”
陳時的唇角勾起,得意洋洋的聳聳肩,“那沒辦法,哥是天生的。”
黃單說,“我知道,你還會長大的。”
陳時隔著被子壓上去,捧起少年的臉親,“小樣兒,我就知道你盼著那一天呢,放心吧,為了你,我願意努力長大,再好好把你送上天,看星星看月亮。”
黃單的嘴一抽,認真提醒道,“不要拔苗助長。”
陳時,“……”
黃單打哈欠,腦袋歪在一邊,隨時都能睡著,“快十點了,睡吧。”
“腳都不洗,懶的要死。”
陳時去把爐子底下的小鐵片拉到頭,他一手提著茶壺,一手拽了繩子上的擦腳巾,用腳把盆踢到床前,邊往盆裏倒水邊說,“起來泡腳。”
黃單掀開被子坐起來,卷起秋褲把腳放進盆裏,舒服的歎息。
陳時低頭拖鞋,“往邊上去一點。”
黃單給陳時騰出位置,“沈良是不是還沒回來?”
陳時抵抵他的腳趾頭,還拿帶著厚繭的腳底板去蹭,“沒聽見什麼響聲。”
黃單的腳背有點癢,也有疼,“輕點。”
陳時雙手撐在床沿,上半身往後仰,看著少年的後腦勺,“喂,張舒然,你喜不喜歡我?”
黃單說,“喜歡。”
陳時哼了聲,嘴角卻上揚幾分,“我不問,你都不說。”
黃單說,“在車站就說了的。”
陳時又哼,腳底板也往上蹭,拿腳趾頭夾住少年小腿的一塊肉,力道不重,“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喜歡就得偶爾說說,聽到沒有?”
黃單說,“你也沒有偶爾說。”
陳時脫口而出,“放屁,老子每天早上醒來都會對你說一遍!”
說完以後,他的腦子裏就轟隆一聲響,渾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湧,臥槽,陳時,你真沒救了。
黃單一愣,“我不知道。”
陳時瞪著少年,耳根子滾燙,“你睡的跟豬一樣,當然不知道。”
“……”
黃單說,“那你可以在我不睡的時候說。”
陳時偏過頭,“想得美。”
知道他是害羞,黃單也就不往下說,隻是伸手摸一下他的下巴,有點硬,“明天去家樂福,給你買刮胡刀。”
陳時抓住下巴上的手,湊過去輕咬幾口,“都是男的,你怎麼不長胡子?”
“基因問題,我爸的汗毛也很少。”
黃單把兩隻腳從腳盆裏抬起來,伸直擱在半空。
陳時伸手握住放到自己腿上,眉頭皺著,手上的毛巾一下都不馬虎,擦的很仔細,“媽的,老子就沒這麼伺候過誰。”
黃單的唇角翹了翹。
陳時看見了,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張舒然,你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