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115(1 / 3)

章一名說,“有沒有可能是你們離婚,才讓孩子的性情大變的?”

陳麗說,“父母的婚姻問題對孩子多少會有影響,但不是全部,很多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一樣也能健康成長,不比誰差。”

章一名說,“你兒子現在不是單親了。”

陳麗明白了章一名的意思,她一下子失去了聲音。

父親去世,母親有了新的家庭,早就不再過問,那孩子從今往後就是一個人,過的好與不好,都隻有自己。

章一名說,“你的前夫出事,孩子還是未成年,你打算怎麼辦?繼續不管不問嗎?”

陳麗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口。

章一名沒有逼問,他進門時就已經打量過這套房子,布置的很溫馨,處處彌漫著家的味道,這個女人現在的丈夫是修理廠的工人,比她要大幾歲,為人老實憨厚,對方也有過一次婚姻。

兩口子把日子過的簡單又平淡。

章一名拿筆在紙上點了點,查清真相的過程中,有時候會去揭開一些人的傷疤,提到了一個名字,“你跟孫四慶還有聯係嗎?”

陳麗先是怔了怔,而後失手打翻了玻璃杯,水灑在桌上,她也不知道拿東西擦。

章一名左右看看,他把茶幾上的那塊抹布抓了丟到桌上,快速將水跡擦幹淨,“孫四慶失蹤了。”

陳麗抬頭,眼中一片茫然。

章一名坐回椅子上,目帶審視,“陳女士,你能跟我說一說孫四慶的事嗎?”

陳麗撐住額頭,“我不懂,老張的死,跟他有什麼關係……”

章一名說,“一,你跟孫四慶有過一段感情,二,孫四慶跟你的丈夫有過節,三,他目前下落不明。”

陳麗的臉色有些蒼白,“章警官,既然你都查到了,那還問我做什麼?”

章一名笑了笑說,“查到的有限,希望陳女士能夠為我們提供一些線索。”

陳麗沉默了下來。

章一名起身看牆上的畫,顏色五彩繽紛,沒有一絲的灰白跟沉重,“陳女士,這些畫都是你女兒畫的?她的進步很大啊。”

陳麗淡淡的說,“隻是瞎畫。”

“這是動物世界?”

章一名停在一幅畫前感歎,“小孩子的想象力真豐富,不是我們大人能比的,包括善良,陳女士,你覺不覺得人越長大,越自私,越冷漠?”

陳麗說,“隻是顧慮的多了而已。”

章一名說,“那隻是借口。”

陳麗又不說話了。

章一名也不再說什麼,他把牆上的那些畫一幅幅的看完,越發覺得小孩子的世界是最單純最幹淨的,人慢慢長大,壓力,悲痛,遺憾,欲||望等東西全都一一出現,簡單的事複雜化。

“我在婚後的第五個年頭遇見了孫四慶。”

陳麗的聲音響起,“他的性格很好,懂的也多,我們相處的時候,不用擔心沒有話題可聊,我很放鬆,這是我的前夫給不了我的。”

“一開始的幾個月,我們是無話不談的朋友,一旦我有個什麼事,都會跟他說,他分析給我聽,幫我想辦法,安慰我,那段時間我過的很開心,整個人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章一名聽著,沒有插嘴。

陳麗的視線落在虛空一處,“章警官,你知道嗎?人是有依賴性的,慢慢的,我對他產生了那種心理,等我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回不了頭了。”

說完這一句,陳麗久久沒有開口的跡象,丈夫的暴||力,婚內|出||軌,哪一樣說出去,都不好聽。

章一名等了等,沒等來中年女人的後續,他提到了一句關鍵,“你借了孫四慶一筆錢。”

陳麗回過來神,她露出沒有什麼意義的笑,“他什麼都好,就一個毛病,愛喝酒,喝多了還會說酒話,這一定是他在酒桌上說漏了嘴,被你們給查出來了。”

章一名不否認。

陳麗去廚房拎了水瓶過來,給章一名的茶杯添上水,“當年他做的建材生意,他沒有經驗,考慮的也不周全,前期就花光了手頭的所有積蓄,後期的資金不夠,他說不能放棄,否則前麵的投資就會打水漂。”

“那時候他過的很辛苦,我每次去看他,都發現他比上一次要消瘦,他說他不想信命,還說他想為了我們的將來再努力一次。”

頓了頓,陳麗說,“我信了,所以我借了他一筆錢,總共三十萬。”

章一名敲點桌麵的動作一停,那時候的三十萬很值錢,可以在一線城市隨便買房子,隨便裝修,家具也隨便買,完了還有的剩。

“是我父母的房子,我的前夫不知情,誰都不知道。”

陳麗垂下眼皮,“那筆錢幫他度過了難關,生意漸漸做大了,往裏麵砸的錢也越來越多,我一邊支持他,一邊又擔心他被眼前的利益衝昏頭腦,或是過於聽信朋友被騙,我怕他遭受打擊,一蹶不起。”

章一名說,“錢他沒還。”

“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他起先說公司才剛起步,還沒進入正軌,流動資金拿不出來那麼多,叫我再給他點時間,他一定會還給我,不花我的錢,後來他改變了說詞,說會把公司的股份給我,以後公司就是我們的,叫我相信他。”

陳麗說,“紙是包不住火的,火跳出來是早晚的事,我的前夫開始對我起疑,我害怕拿房子抵押借錢給孫四慶的事暴露,就去找他想辦法,他說……”

章一名記錄著,“說什麼?”

陳麗的眼底浮現回憶之色,手指有點發抖,“他說不如找幾個人讓我的前夫消失,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章一名的眼睛閃了閃,“那是什麼原因讓孫四慶沒有那麼做?”

“是我,我阻止了他,我說殺人是犯法的,日子好不容易過的好起來了,不能為了我的前夫,把我們的都搭進去,他被我說動了,就沒有再去動那個心思,隻是在背地裏找人給我前夫製造一些麻煩。”

陳麗說,“我的前夫為了應付麻煩,就沒有心思再管我了。”

“那時候隻要是我說的話,孫四慶都會去聽,從來沒有一次對我敷衍了事,他很尊重我。”

章一名說,“可你還是信錯了人。”

孫四慶有一段婚姻,他破產,妻子卷走他最後的財產跑了,在那之前,他們夫妻很恩愛。

這足以說明,孫四慶辜負了對麵的這個中年女人,那裏麵有多少是憐惜,同情,憐憫,利用,當事人都未必弄的明白。

陳麗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的一幹二淨,前半生遇到兩個男人,都沒有什麼好結局,她的那些年就是一個笑話。

“後麵的事,章警官應該想到了,孫四慶的公司發展的很好,他對我越來越疏遠,沒有耐心聽我說話,沒有時間跟我見麵,我也不傻,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了。”

“再後來他換了住處,電話號碼也換了,我徹底跟他失去了聯係,直到一年後,我推著孩子出門,無意間從朋友那裏得知他結了婚,喜酒都辦了。”

章一名問道,“你沒想到你們會做鄰居吧。”

“沒想到。”

陳麗喃喃,“我怎麼也沒想到,在我帶著我的孩子去敲隔壁的門,想禮貌的打個招呼,門裏站著的竟然是他和他的妻子,太戲劇化了,像電視劇一樣,太不真實。”

章一名也覺得很湊巧,“你們做了鄰居以後,你丈夫才知道你跟孫四慶以前的事,這也是促使你們離婚的一個重大因素吧?”

陳麗點了點頭。

那天陳麗把孩子送去幼兒園回來,在樓道裏碰見喝多了的孫四慶,她跟他已經你無話可說了,就打算越過對方往上爬樓梯,卻被一把拽住了手。

孫四慶拉著陳麗在樓道裏拉拉扯扯,他亂七八糟的說著酒話,說他的公司又遇到了麻煩,能不能再借他一筆錢,完了又說他混賬,不是東西,還說錢的事無所謂,想跟她做回原來的關係。

陳麗覺得孫四慶瘋了,就提醒他已經有了家庭,過去的就算了,誰都不要再提,就爛在肚子裏,當做沒有發生過,她連那筆錢都不想追要回來,隻想把跟他的過去都抹掉,因為一旦被人發現,他們都完了。

孫四慶不知道陳麗的顧慮,他說你那會兒白天勾||搭我,晚上回去還不是跟你那個丈夫睡覺。

陳麗天旋地轉,一巴掌扇在孫四慶臉上,對方清醒了一些,又發起酒瘋,語無倫次的說他老婆不能生育,叫她給他生一個孩子。

幸或不幸,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

陳麗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那天她的前夫身體不舒服,請假回家了,她和孫四慶在樓道裏的爭執,糾纏,對方都看見了,也聽見了。

那晚陳麗差點被她的前夫用枕頭捂死。

前夫極其好麵子,他哪怕被妻子戴了頂綠帽子,出了門照樣會恢複如常,可一旦進了家門,就會變著法子的在陳麗身上發泄怒火。

有好幾次,陳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卻沒想到她會活過來。

家不再是家的樣子,大人的爭吵,壓抑影響到了正處在年幼無知年紀的孩子,一切都回不到從前了。

離婚是前夫提的,他是為了兒子著想,說不想兒子哪天被人說閑話,還說婚一離,她跟哪個男人搞在一起,跟幾個男的發生關係,都隨她的便,叫她趕緊滾蛋,永遠不要出現在他們父子倆的生活裏麵。

陳麗舍不得兒子,不肯跟老張離婚,老張就不斷的逼迫,折磨,她遍體鱗傷的跟他結束了那段千瘡百孔的婚姻,變的一無所有。

真正邁出那一步,陳麗才發現她過去的那些擔憂,都是源自於自己不夠獨立,沒孩子之前圍繞著前夫,後來圍繞著孫四慶,有了孩子就圍繞著孩子,她沒有自己的理想跟奮鬥目標,活的很單薄,沒有安全感,全指望著從別人那裏獲取,沒想到那應該是自己給的。

思緒回籠,陳麗說,“章警官,在那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章一名說,“你跟孫四慶的事被老張發現,他有沒有去找過孫四慶?”

“有過。”

陳麗回憶著說,“我的前夫讓孫四慶盡快還錢,他還說那時候的三十萬已經值一百萬了。”

章一名說,“你當初借錢給孫四慶,沒有要他打借條吧?他會答應還錢?”

陳麗點頭,又搖頭,“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我隻知道他從孫四慶那兒要回了一部分,剩下的也催的很,鄰居們隻知道我們兩家沒什麼來往,卻不知道還有這種糾纏不清的因果在裏麵。”

說到後麵,她悲涼的笑了一下。

章一名思索著說,“你的前夫捏住了孫四慶的某個把柄,逼他還錢。”

陳麗沒出聲,算是默認了。

章一名問道,“你們離婚,財產是怎麼分配的?”

陳麗說她什麼都沒要,“我的前夫也不會改,他說孫四慶借走的那筆錢要回來也是給兒子用。”

章一名挑眉,“你就沒有想過,他是想自己私吞?”

陳麗說,“有,還是沒有,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章一名欲言又止,“那你們的兒子……”

陳麗說,“是我前夫的。”

章一名盯著中年女人,“你們平時吵架,你前夫動手打你,你兒子有什麼反應嗎?”

陳麗說,“我的前夫從來不在孩子麵前對我動手。”

章一名問,“那他知道你們跟孫四慶之間的事嗎?”

陳麗不是很理解,“章警官在開玩笑嗎?一個小孩子能懂什麼?”

章一名聳聳肩,這次真開起了玩笑,“網上不是有句話嗎?有一種不懂,是大人以為我不懂。”

陳麗似乎不接觸網上的東西,她露出迷茫困惑之色,“什麼?”

章一名咳一聲,說沒什麼,“你不想知道在你走後,孫四慶這些年過的如何?”

陳麗冷漠道,“我以前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他過的怎麼樣,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想知道。”

章一名自顧自的說,“他的公司經營不善遭遇破產,妻子偷偷跑了,在那之後他遊手好閑,酗||酒||賭||博,過的潦倒又頹廢。”

陳麗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好像他們的確再沒有過任何聯係。

好一會兒,陳麗歎息,“都是命。”

章一名不讚同,他也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倒不覺得是命,就是牌沒打好,自作自受。”

陳麗說,“我又何嚐不是,幸好我比較走運,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她站起身,“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沒有的話,就請章警官離開,我要去陪我女兒了。”

章一名把寫了手機號的那張紙撕下來遞過去,“如果孫四慶找你,還請你第一時間聯係我。”

陳麗沒接,“他不會找我的。”

章一名說,“陳女士,我說的是如果。”

臨走前,他將那張紙壓在了果盤底下。

陳麗坐回椅子上,雙手交握著,她整個人都呆呆的,陷入了那些久遠的回憶當中。

“媽媽,那個叔叔走了嗎?”

耳邊的聲音讓陳麗一個激靈,她把女兒抱到腿上,“嗯。”

小女孩好奇的問,“他還會來嗎?”

陳麗說,“不會了。”

小女孩要去拿桌上的那張紙,被陳麗給先一步拿了丟進垃圾簍裏。

章一名的車離開小區,跟著導航上了高速,孫四慶有殺人動機,或許找到他,什麼就都清楚了。

回到T城,章一名就直奔局裏,把帶回來的筆錄丟給底下人去打印,隨後就通知隊裏的人開會,分享得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