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很平靜,但是無人可知在她長袖中,素手已捏得帕子都要破了。月色很亮,亮得令人心慌意亂,一抬眼那月光仿佛就能照見自己靈魂深處最陰暗的角落。慕容雲是死是活此時已經無關緊要了,重要的是慕容修不能再後退,是時候全力一爭儲君之位了。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讓慕容家的人兄弟相殘,父子相殺……可是為什麼她現在覺得每說一個字都那麼艱難。
“雲兮……”慕容修終於重重長歎一聲,把她摟入懷中:“上天是派你來的嗎?為何在全天下都將會唾罵我的時候,唯獨你還在我的身邊。”
這幾日他心頭的沉重沒有比旁人更少一分,從這計謀開始他就開始背負著沉重的枷鎖。殺慕容雲,真的是勢在必行,這是無論他叫他多少聲“二哥”都無法更改的結局。
衛雲兮木然靠在他的懷中,眼淚緩緩滾落,說出自己都覺得虛偽的話。她慢慢道:“那是因為殿下才是雲兮的依靠,殿下,你難道不相信雲兮對殿下的一片心意嗎?……”
話音剛落,慕容修重重吻上她的唇,酒氣撲入她的唇間,婉轉的吻帶著他醉意迷蒙的情意,可是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這天地早就顛倒,是非早就歪曲。臣能叛君,妻能弑夫,兄能殺弟……
還有什麼是不可以的,還有什麼是不能的……
一吻完,衛雲兮軟軟靠著慕容修,低聲道:“殿下,回房安歇吧。”
是夜,慕容修便宿在了偏院中,李芊芊的有孕不但沒有減少慕容修對她的寵愛,反而對他來說,李芊芊依然是李芊芊,而衛雲兮卻永遠是衛雲兮。即使她住最偏僻的院子,得到的份例也不是最多的,但是王府中的下人卻隱約覺得,在建王心中衛雲兮才是最獨特的存在。
朝堂上風雲詭異,幾乎可以說是一日三變都不為過。殷淩瀾下令格殺了隴城書院的一幹鬧事的貢生,這事不啻於給已經緊張萬分的京中局勢多加了一把柴火,令朝局更加動蕩。貢生是有功名在身的書生,龍影司一句聚眾非議朝政就血染書院。清流一派連夜趕到了甘露殿,長跪殿前請求嚴懲龍影司統領殷淩瀾。慕容拔病重不能出,他們就徹夜長跪。
建王府後院,慕容修看著麵前端坐的殷淩瀾,不由搖頭:“你做得太過分了。”
殷淩瀾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淡淡道:“清流一派不過是外表清高,內心齷齪之的小人。跪死幾個也不足為惜。皇上也不會因此責罰本司的。殺他們不過是攪亂局勢所需。”
慕容修沉默了一會:“到了錦州城你要怎麼做?”
“剿馬賊,找太子。”殷淩瀾淡淡道:“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慕容修抬眼看著他,許久才一字一頓地問道:“到底太子死了嗎?”
殷淩瀾手中微微一頓,這才道:“我不知道。”
慕容修盯牢了他的麵容,但殷淩瀾麵上波瀾不驚,根本看不出什麼來。慕容修隻能道:“死活都不論,隻要他不回京便不會攪亂我們的安排。”
殷淩瀾看了他一眼:“這我比殿下更明白。”
他說罷起身,一眨眼,人已悄然消失了蹤跡。除了桌上的那杯水酒,他的來到仿佛是一場錯覺。
殷淩瀾三日後到了錦州城,千裏疾馳,開始在錦州城外大肆搜捕馬賊蹤跡。他出了懸賞,報馬賊消息者賞銀十兩;報馬賊巢穴者,賞金十兩;知情不報者,斬立決;窩藏馬賊者連坐誅全族。錦州城外皆是荒漠,他便下令在城外每個汲水水源處設卡伏兵,若是地方太過荒涼,無法設伏兵,便在水中投劇毒,不讓馬賊有半點水源可飲。城中百姓統一由官府配水,馬賊逃竄入北漢境內,他便下令燒掉馬賊山寨,斷其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