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那以後,他終於再也沒有來找我。
平凡的生活細水長流,秋天過後,便是寒冬,萬物沉睡的季節。冰封的記憶猶如月色下盛開的曼陀羅花,雖美豔,卻經不起時光的沉澱,鋪滿了整個逝去的河流。忘卻的代價,不過是鏡花水月,隻驚鴻一瞥,便萬劫不複。
冬季,蕭索,漠然,整座城市在孤寂中綻放,接近年末的狂喜,依舊掩蓋不了孤獨的本質。
又是一年芳華盡,孤寂枝頭盼君顧。
秋菊凋謝,傲梅鬥霜的冬季,本就是相親的高發季。於是,我也被不可避免地推上了風口浪尖。
陸小文和我說這事兒的時候,一臉得意。
“妹妹,姐有個萬世好男人給你留著,抽空瞧瞧去吧。”
我知道,要陸小文說一個男人好,那比奧巴馬滅了拉登還難。如果這好男人的前麵還套上萬世的形容詞,那就真不得了,意味著如果不是陸小文已婚,她一定先下手為強。
於是,我分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就差沒跪著喊“再世父母”了。
小虎那個八卦男耳朵賊尖,馬上就將這件很私密的事情廣而告知。很快,桌上多了若幹瓶美容護膚品、化妝品。
當年的組長張還跨年級跑到我辦公室,“小汪啊,出去相親可不能丟三中老師的臉,這是我男人從日本帶回來的高級化妝品,你湊活著用吧。”
我囧,這玩意一塗,我可以直接報名參加藝妓選拔了。
小虎也遞過來一個桔子,“根別人說你二十好幾也沒人相信,幹脆說你離過婚,指不定男人同情心泛濫把你娶回家。聽說吃桔子防止中老年婦女更前期提前。”
我把一整個桔子直接砸他腦袋上。
陸小文跑過來,特嚴肅地拍拍我的肩。
“大齡女青年是要抓住青春的尾巴。”
“是呀,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小虎在旁邊插嘴。
於是,我充分懷疑,這一搭一唱的兩人絕對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好在周末的時候,我還是很準時地出了門。
深秋的街頭,有些冷清,秋葉像泛黃的照片,係著殘缺的記憶,飄然落地。踩著滿地金黃到達咖啡廳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
很快定位到要見麵的人,不由有些許驚訝。
張一凡,很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臉。
“你好,聽說你是陸小文的同事。”
我點點頭,第一印象可以打80分,談吐斯文,麵容清俊。
“你是她以前的鄰居?”
他也點點頭,很客套的笑容,不過溫暖的氣質沁入心脾。
“她可真是好福氣”我得出結論。
“這話怎麼講?”他來了興趣。
“怎麼他認識的盡是些精英人士?真不公平!”我小聲嘀咕了句。
麵前的斯文男笑了笑。很好!就是要這種效果,因為我想看看卸去偽裝後的真實麵目:自大?抑或是無知?
“沒有,她太抬舉我了,其實我一直對老師很有好感。”
話題轉變,直切主題。看樣子,今天是棋逢對手了。
和張兄很高興地談天,天南地北地胡侃一通,他照舊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絲毫沒有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我們的聊天很愉快,沒有第一次見麵的生疏,他很幽默,挺風趣,上菜的時候也知道照顧女生。但是,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
他飛揚的劍眉很像一個人,他挺拔的鼻梁低調,不似那個人的張揚;他的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卻沒有意想中的壞笑。他的臉很俊俏,卻沒有穩定人心的力量;他的談吐很斯文,但我好像更喜歡強勢的感覺。
思維越來越混亂,明明眼前的是第一次見麵的張一凡,但為何模模糊糊之間,出現了他的臉?
不快再一次湧上心頭,“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倉惶地逃離飯桌,覺得自己很失態,給萬千人民教師抹黑了。
相似的場景,卻有種頭痛欲裂的快感。本該逝去的流年,如今怎會覆水重收?
看了一眼鏡子中蒼白的臉,我平複呼吸,再一次回到金碧輝煌的大廳。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改日再聯係吧。”
這個信號的發出,張一凡很快領會其深層含義。
“要不我送你吧?舉手之勞。”
沒有謝絕他的好意,身體真的不舒服,眩暈的感覺再一次襲來,我扶著他的手,走出了咖啡廳。
明亮的秋日午後,走出大廳,視線所及之處,卻是消瘦的梧桐,消瘦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