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蔡乾完全沒有顧慮到我的感受,當著那麼多學生和老師的麵,將曖昧持續升溫。
“其實我今晚家裏沒人。”
他俯首在我的耳邊吐出這句話,照這樣的姿勢,本應是柔聲細語,可他的細語音量沒控製好,馬上成為人人皆知的秘密。
我瞄了一眼陸小文,她的表情可以直接翻譯為“喲!妹妹功夫不錯喲!”
小虎哥——汪大芷,那麼好的男人你還等什麼?趕緊撲上去啊!趕緊地!
於是,我想到他這句話裏的語病了:大哥,你家不是向來沒人的嗎?就住著一個如你的妖魔。
當然,他對我的全無反應很有耐心,眯著眼望著我,和我的距離隻近不遠,一隻手還搭上了我的腰。
於是,汪老娘怒了!
“蔡乾!你給我出來!”我拖著他的手,一口氣跑到操場上說話。
奔出來的時候,門外瞎著眼睛背英語課文的初一學生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我決定,明天開始,讓他們沉浸在英語的海洋裏,生不如死。
秋日的暮色有絲寒氣,冷月已高懸,灑下星光點點。操場很昏暗,抬頭,便能看見教學大樓的燈火,一明一亮,仿若兩個世界。經過劇烈運動後呼出的熱氣在寒氣中幻化成團團白霧,讓麵前的世界看起來如此不真切。
他站在我麵前,背對著教學大樓,灰色的風衣敞開,秋風揚起了他額前的碎發。月光下的操場格外寧靜,隻有偶爾經過的轎車會傳來低低的汽笛聲,更顯冷意的淒清。
我們站在操場上,誰都沒有說話。四樓的窗戶伸出許多隻好奇的腦袋,注視著樓底下的一男一女。
許是被人注視了,我有絲不安,開口打破了沉默。
“蔡乾,我知道你對我好”我頓了一下,因為想要調整好語氣,說出下麵不算過分的話,“但我不是她。”
蔡乾的兩手依然插在褲袋裏,灰色風衣被吹得更開了,他背著教學樓隱約閃現出的燈光,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長久的沉默後,我決定先回到辦公室。
“我果真給你帶來很多麻煩嗎?”他的聲音低低的,有絲令人心疼的力量。不過,完全可以不在意。
“是的,所以——”我呼出一團白霧,然後再用力呼吸一口冷空氣。
“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再來幹擾我的生活。”
丟下這句話,我就快步走進教學大樓。
月色朦朧的操場,更靜謐了,仿佛一切失去了生機,隻有風拂動雜草的聲音,預示著其實有人站在風中。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裏,好似一座雕塑,更像被罰站的孩子,倔強地屹立在風中,就是不肯承認錯誤。
將近6點的時候,小虎離開辦公室,“姐姐,記得關掉總電閘”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還有,逃避不是辦法”一本書砸在他的大腦袋上。
於是,辦公室裏隻剩下我一個人,門外的走廊,幽靜得有些可怕。我默默地做完手頭的事,準備離開。
知道自己很可笑,可我還是把頭伸向了窗外。
操場上的濕氣更重,夜色濃得化不開。晚上視力下降的關係,什麼都看不真切,四樓望出去的天空,一片陰霾,隻依稀的星光點點,照亮了灰暗的蒼穹。
果然早就離開了,聰明如他,怎麼不會知曉我話中的含義?
該斷不斷,反受其害。
可是,當視線移到操場前的草坪時,我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他依然呆在那裏,就好像從未離開。維持一個小時之前的姿勢,安靜得猶如一個讓人看了心疼的孩子。許是發現我的注視,他猛地抬起頭,在一片漆黑的星空下,我從四樓的窗戶中,看見了他格外透徹的雙眸,絢爛有如琉璃,讓人移不開眼。隻一眼,便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電光火石的交彙,換來的,是那些感傷時節的甜蜜。我們就在不遠的空間距離中,兩相凝望,誰都沒有開口打破沉默。
我知道,他對她,很深情。隻可惜,我不是她。
再無勇氣與之對視,我狼狽地蹲下,就好像幹了壞事的孩子,怕被人懲罰。匆忙地熄滅辦公室最後一盞燈,我狼狽地從學校後門溜了出去。
一口氣跑到喧鬧的馬路上,霓虹閃爍的車水馬龍,隻是,心情再也無法平靜。金黃的梧桐葉鋪滿一地,秋風陣陣,揚起落葉片片旋舞,在這個傷感的季節,連回憶都是種奢侈。
很晚回到家,夢裏麵,都是一個人淡淡的笑顏,隻是照舊,我無法看清他的容顏,就好像,被抹去的空白記憶一樣,再也沒有被拾起的歡愉。
忘卻不是悲痛,遺憾是一段嶄新的開始,隻有間歇的心酸,牽扯著曾經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