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著急,聽我說。”
陸銘猛抽了幾口煙,然後掐滅了手裏的煙頭,繼續說:“是,那天在醫院你看到我的時候,我還是警察。但之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我實在看不下去,就和領導申請辭職了。”
“發生了什麼,讓你看不下去?”陸銘的話,頓時讓童笑揚提起了興趣,莫非這個人真的知道什麼內幕?
“七天前的那個晚上,我正好值班。報警中心接到一個小區保安的電話後,大多數的警員都被派出去了。回來後,局裏忽然召開緊急會議,轄區派出所的幹部、市局高層悉數到場,會議強調的重點就是兩個字——保密。”
童笑揚仔細聽著陸銘的講述,原來市公安局局長陸永源陸局長,就是陸銘的父親。那天的緊急會議正是由他主持召開的,他在會上作出嚴厲批示,命令市網監局即刻起,對本地網絡進行全麵監控,封鎖關於此事的一切消息。市局及各轄區派出所的警員分成若幹小組,走訪調查目擊者和安撫死亡者家屬,嚴防事態進一步擴大……這讓陸銘無法理解,直到會議尾聲,投影儀上放出從現場剛傳來的幾張幻燈片,他才意識到原來這次事故的嚴重性。
會議結束後,陸銘曾嚐試著向陸永源打探一點消息,陸永源卻耷拉個臉,讓他注意紀律,別瞎打聽。陸銘不依不饒,認為陸永源不應該這麼做,說警察的第一職責就是保護老百姓的人身安全,而不是窩在這裏開什麼保密會議,逃脫責任……陸永源直接雷霆大發,拍得桌子震天響,斥責陸銘幾年的警校白上了,連最基本的“服從命令”都沒學會。
陸銘一氣之下跑出了市局,為了了解情況,當晚就跟著何天成一起走訪了幾個目擊者。何天成處事圓滑,對他們擺清事實、講明道理,應付起來得心應手。整個過程中,陸銘幾乎沒怎麼說話,隻是在一旁聽著。他覺得做這樣違心的差事,是在侮辱警察這個職業。
於是趁著吃宵夜的時候,他暗裏買了一包紙巾,在上麵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和那句話,在接下來的走訪過程中,悄悄地留給了那些人……
可是在接下來的兩天裏,陸銘的手機從來沒有接到過目擊者的電話,局裏的總機卻有人在詢問警員留下電話號碼的原因。陸銘做的事情敗露了,父子倆針尖對麥芒,大吵了一架。後來,陸銘幹脆掏出警官證拍在陸永源麵前,撂挑子不幹了。
“不幹就不幹唄,這樣當警察也沒啥意思。”陸銘抖著翹起了二郎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和我講這些,有什麼用意?”童笑揚問。
“所有我留過紙條的人,隻有你回了我電話。直覺告訴我,你一定比我更想知道真相。”
“我是受害者,當然想知道。你呢?這件事和你好像沒什麼關係吧,你為什麼要這麼執著,非要知道真相?甚至不惜把工作都丟了。”童笑揚盯著陸銘,微弱的光線裏,他無法確定這個人值不值得自己相信。
“出於一個警察的良知,當然也有好奇。事出無常必有妖,這幾天局裏的氣氛神神秘秘地,絕對不正常。還有那個狗屁保密條令,實在讓人惡心至極。”陸銘冷哼一聲,臉上寫滿了不屑。
“我憑什麼相信你?”
童笑揚看上去依然警惕的樣子,其實他的心裏已經放鬆了許多。且不說陸銘的話是否真誠,憑他是警察裏唯一站出來說話的人,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如果我給你看小攀拍攝的那段錄像,你是不是就能相信我了?”陸銘戲謔地向童笑揚眨了眨眼睛,痞氣十足的說道。
“什麼?是你……”
童笑揚話還沒說完。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車窗外傳來的一股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
那是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幾乎貼在了玻璃窗上。兩隻如刀刃般的眼睛,正窺視著車裏的一切……就在與陸銘一門之隔的背後。
“啊!”
這詭異的一幕,讓童笑揚倒吸一口涼氣,手指著陸銘的身後,不覺大喊了起來。
陸銘猛地扭頭,隔著薄薄的玻璃,兩個人的臉幾乎疊在了一起。陸銘也被嚇到了,身體下意識的一抖,但很快他就調整過來。短短一秒內,他已經從另一側的窗口閃身鑽了出去。
“什麼人!”外麵傳來陸銘的大喝。
童笑揚移動著僵直的身體,哆哆嗦嗦推開車門,倉皇逃了出去。當他回過神來,外麵卻一個人都沒有,隻見到陸銘的背影往北麵的黑暗裏奔去。童笑揚見狀,也不敢單獨留在這裏,朝著陸銘的方向,連忙拔腿追上去。
追了一百多米,童笑揚就跟不上了,他平時沒怎麼運動過,跑快一點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怎麼辦?他蹲在地上不知所措,休息了一會兒,起身走到不遠處的路燈下,等著陸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