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歌……”
看到笙歌那張清純中帶點豔麗,好看到性別都不太適合他的中性麵龐,對上笙歌那隱約浮現出擔憂的深邃雙眸,梅仁瑜有種自己的心都會被笙歌看穿的錯覺,刹那之間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我……回來了。”
“喝酒了?”
“嗯。”
梅仁瑜努力擠出個笑容,把包往小圓桌上一放就開始脫外套:“我有點不舒服,先去洗澡了。”
“啊、嗯……”
梅仁瑜不是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笙歌明顯還有話想和她說,但她還是拿了幹淨的內衣就狠下心腸往浴室走。浴室門口她常用的浴巾浴刷早已放在那裏,那是笙歌事先準備好的。笙歌總是這樣,在梅仁瑜不在家的時候做好各種家務,把梅仁瑜寵的已經連上次自己動手大掃除是什麼時候都忘記了。
關了浴室的門,背靠牆壁的梅仁瑜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她拿著浴巾和浴刷的手有些發抖,她不敢想象笙歌在準備這些東西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她隻知道自己光是想到要用笙歌的手碰過的浴巾裹住自己的身體,臉上就燒燙一片。
別這樣啊,我。別這樣。這樣不好。意識太多對誰都不好。梅仁瑜這麼想著,一抬眼就看見了浴缸。
笙歌最初就生活在這個不大的浴缸裏。那個時候他渾身慘白,身上還有可怕的傷口紅疹和水泡。他無聲地沉在缸底,纖細的身體和烏黑的長發形成了一種十分刺激人視覺的對比。饒是那個時候的笙歌淒慘得看不出他原本的絕色容貌,他那緊窄的腰線、圓潤的肩頭與緞子般的長發也勝卻許多人百倍。
梅仁瑜知道,現在要她再去麵對浴缸裏赤/裸著身體、渾身濡濕的笙歌,她是萬萬不可能再向過去那樣保持平常心了。
哐啷——!
瓷器碎裂的聲音打斷了梅仁瑜糾結的思緒,她想也不想地放下手裏的東西拉開浴室的門,四下一看才發現笙歌伏在爐灶前的地板上一動不動。馬克杯就碎裂在他的手邊,裏麵的奶粉也灑了出來。而爐灶上的電熱水壺正通著電,發出輕微的燒水聲。
酒精刺激腸胃,牛奶則能減緩大多數東西對腸胃的刺激。按照梅仁瑜洗澡的一貫速度,等梅仁瑜洗好澡出來,笙歌正好可以給她端上一杯不太燙的熱牛奶。
“笙歌!笙歌——!”
梅仁瑜是真的急了,跑到笙歌麵前跪下就想抱笙歌起來,她的理智還沒有清晰到想起急救常識裏的第一環就是再確定病患出了什麼問題以前不要輕易移動病患。此刻她的理性與理智已經被拋棄到了很遠的地方,而她本人卻連認識到這一點的鎮定都沒有。
心髒按摩?人工呼吸?叫救護車?各種各樣的念頭炸裂般湧現在梅仁瑜的腦海裏,她慌亂地手足無措,想要晃動笙歌的肩膀又在按住笙歌的肩頭時惶恐地想起不能隨便搖晃暈厥的人。顫抖的手指從少年般單薄的肩頭鬆開,掠過線條優美的臉龐,即將來到笙歌的鼻下。梅仁瑜愈發害怕起來:她很怕自己把手指伸過去卻摸不到應有的呼吸。
“笙歌……!!”
梅仁瑜心驚膽顫的叫喊聲裏,臉孔白皙得如瓷器一般的非人之物緩緩睜開了眼睛。
梅仁瑜的手腕旋即被笙歌抓住往下一扯,半個身子也一下子摔在了笙歌的身上。梅仁瑜一仰頭,立刻就對上了笙歌近在咫尺的臉龐。笙歌的睫毛很長,他睜演的瞬間居然讓梅仁瑜產生出了一種那睫毛會刷到自己臉上的錯覺。
“阿瑜——”
“笙歌……”你沒事吧?
簡單的幾個字塞在了梅仁瑜的喉中,被笙歌那雙澄澈卻又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更遑論是發出聲音。
“……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笙歌柔聲問。他的問題讓梅仁瑜一怔,接著皺起了眉頭:“你騙我?”
“……”
“我現在沒有談論這些的心情。”
“阿瑜……”
笙歌不肯定也不否定,這讓梅仁瑜一把甩掉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浴室。
關上門,梅仁瑜鬆了口氣。其實她並不氣笙歌騙自己,說到底她會被一個杯子給騙出去就是因為她在掛心笙歌。看見笙歌沒事,她心裏慶幸的部分自然遠遠大於被欺騙的憤慨與失望。再說她回家的時候確實表現得有些太異常,所以不能怪笙歌寧願使出這樣的招數也要從她這裏弄清事實。……笙歌並不是喜歡騙人的人……人魚。事實上笙歌也沒有騙過她。她相信笙歌剛才騙她是出於善意。
梅仁瑜在內心為笙歌解釋了許多,可惜門外的笙歌並不能聽到梅仁瑜內心的自言自語。依舊躺在地板上還沒有起來的他睜著雙眼流出了淚珠,那淚珠甫一從他眼角滑落就凝成了小小的玻璃彈子,在浴室傳出的水聲中滾落一地,反射著室內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