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的內丹剛接觸到梅仁瑜的嘴唇, 梅仁瑜就張開了眼。笙歌被這麼一嚇, 注意力頓時渙散, 本來就是強行從體內逼出的內丹頓時因為生物想要活下去的本/能而回到了體內。
“阿、阿瑜……?你、牛奶、為什麼——”
“因為我沒喝那杯牛奶。”
梅仁瑜望著笙歌, 嘴唇附近的線條蹦得緊緊的。笙歌知道梅仁瑜這是生氣了, 而且是特別特別的生氣。
“可是為什麼……?”
“因為你從來沒像今天一樣這麼迫切地要我去做什麼事。”
縱使內丹已經回到了體內, 身體上依舊殘留著強烈的麻痹感和疼痛感, 笙歌被梅仁瑜一掀就摔倒在了床鋪上。
“笙歌,你剛才準備對我做什麼?”
“我……”
舌頭麻木的笙歌有口難言,他旋即看見梅仁瑜頭疼似的擺了擺手。
“算了, 你不說也可以。我多少能猜到些。……你是不是想把你的內丹給我?”
“!”
看見笙歌驟變的臉色,梅仁瑜知道自己說對了。
都說事有反常必為妖,笙歌是個心大的, 很少強求別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事。別說一杯牛奶梅仁瑜喝不喝了, 就是梅仁瑜煩惱著前途未卜的時候他都是“你開心就好”的態度。雖然倒掉笙歌給衝的熱牛奶梅仁瑜感覺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可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如果不弄清楚笙歌為什麼一定要讓她喝那杯牛奶, 她以後多半就沒有機會弄清了。
在床上裝睡等笙歌, 準備看看笙歌打算做什麼的時候梅仁瑜是差點兒就打起盹兒來。還好她睡眠夠淺, 笙歌一上/床來她就醒了。等那冷得她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一層的內丹被放到她嘴邊, 她便睜了眼。
“笙歌, 五年前救了我是你吧?你那會兒給了我你的半個內丹, 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
湖大說過,內丹就是龍子的命,而自己的身體裏已經有半個內丹了。所謂一通百通, 梅仁瑜既然明白笙歌沒打算從自己的身體裏取出那一半的內丹, 也就能明白笙歌剛才明擺著是想把另外半個內丹給塞自己嘴裏的行為是為了救自己了。
結合五年前自己在海岸上被台風卷走,後來被人在海邊發現還失了憶的種種匪夷所思,梅仁瑜已經大概掌握了真相。
“告訴我沒了內丹你會怎麼樣?……你會死對不對?”
“……”
夜色中,笙歌不作聲,他隻是垂了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那比海更深的眼眸。
梅仁瑜一聲歎息,坐起身來開了燈的她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感覺。
那些言情小說電視劇裏的女主角一發現男主角以命相救就感動得一塌糊塗,恨不得當自己是朱麗葉對還能搶救一下的羅密歐說:“要死我們一起死!”梅仁瑜卻是討厭這種橋段討厭得緊——明明隻要再動動腦子兩個人都能活,事情也能圓滿解決,幹嘛動不動就想著大不了去死?還是兩個人一起去死。
是不是非要死一死才能證明愛情的“純潔崇高”?是不是非要死一死才能表明自己和對方是“真愛”?
固然笙歌想把內丹給她、讓她繼續活下去這件事確實讓她有所動容,無奈這動容壓不過她肺腑裏那像是燒起來一樣得疼——她實在是氣不過。氣笙歌什麼都不對自己說就做了決定,氣笙歌隻想著犧牲他自己、沒把他自己的性命當成是一回事,更氣自己怎麼就那麼遲鈍,直到今時今日才發覺笙歌竟是懷了像小美人魚一樣的心思留在自己身邊的。
“笙歌……我問你,”
梅仁瑜盡可能地維持著平穩的情緒,盡管她自己都發現自己的聲音在抖。
“你是不是覺得你把命給我了我就會很感動?很感謝你?很開心能活下去?”
“阿瑜……”
“……你是不是覺得你把你的命給了我你的任務就完成了?!你就算離開了消失了也沒有什麼關係?!”
望著笙歌那張慘白至極的臉,梅仁瑜還是沒能克製住自己的情緒,她的喉嚨開始發緊,她的聲音開始拔高。
“你有沒有想過要是被你留下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活下去?我該怎麼拿著你給的這條命去麵對這個沒有你的世界?!我、我——”
梅仁瑜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那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我讓你喝了那杯牛奶。”
用上最後一分力氣,一把抱住梅仁瑜的笙歌紅了眼眶。
“隻要喝了‘忘情水’,隻要忘了我……阿瑜就不會再傷心了……”
“放屁!!”
梅仁瑜自詡文化人,平時不說有多文雅吧,總是有那麼些矜持的。這會兒她既傷心又憤慨,一拍床鋪就讓抱著她的笙歌軟綿綿地跌回到了被窩裏,倒是生出幾分母夜叉的氣勢。
笙歌哪裏見過這樣的梅仁瑜?五年前梅仁瑜就算是發火,看在他眼裏那也是嬌嬌弱弱哄一哄就好的。現在的梅仁瑜哪裏由他分說?
“你知道什麼?!笙歌、你了解我的什麼了解我多少?!你知不知道要是忘了你就等於讓我忘記我人生泰半的幸福快樂!我活了二十幾年才終於過上幾天開開心心的日子!你不讓我多過幾天開心的日子也就算了!還想把我這點可憐的開心痛快拿走……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