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活著,阿瑜還活著。
笙歌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否則為什麼在聽到自己的半身告知自己梅仁瑜和別的人類雄性到海邊來玩的時候,自己心中有的僅僅是狂喜。
阿瑜她成功地離開了大海,阿瑜她還好好地活在岸上,阿瑜、阿瑜、阿瑜——
想見你、想見你,想見你……想見你!
見了你,想好好地聽聽你的聲音。見了你,想好好地看看你的笑容。見了你,想好好地握握你的雙手。然後……
我會把剩下的這一半內丹給你,讓你走完你應有的人生。
望著麵前的梅仁瑜,笙歌的眼淚止不住地溢出眼眶。他的阿瑜讓他明白了他之前那八百五十年的生命有多麼的空虛,有多麼的無聊。他的阿瑜讓他知道了在大海以外的地方,在人類主宰的世界裏還有那麼多不同尋常的東西、日新月異的科技。他的阿瑜讓他接觸到了“愛”之一字,讓他理解了父母的感情,也產生了過去沒有的心情。
他隻有一點誤算:他的阿瑜並不幸福。
這個年輕的人類女子磕磕絆絆地走在她的人生路上。從感情到事業,她的世界總是那麼的憋屈。即便是喜歡她的人也不能理解她,即便是她喜歡的人,她也不能心無芥蒂地去接納。她很孤獨,也很無助。她隻能藏起自己的孤獨與無助,摸爬滾打著淌過泥濘,越過荒原。她不知道哪裏才有自己落腳的地方,所以即便前行,她也充滿了彷徨。
看著這樣的梅仁瑜,笙歌就想和她再多待一會兒,再給她一些支持與力量。然而他在梅仁瑜身邊的時間越長,他的決心就會越發遲緩。
可是就算這五年之間她的感情已經有所改變,就算五年之後曾經朝向他人的感情轉向了自己,難道如今的自己就可以打亂她的生活,把已經回歸正常人類社會的她從人類社會中拉出來,讓她與正常生活脫節嗎?
隻要想到這些,笙歌遲緩的決心就又會堅定。無奈他說服不了梅仁瑜,梅仁瑜也說服不了他,一人一魚僵持不下,千般愛語萬般考慮最後都化為了悶氣押在心頭,誰也不說話了。
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小春簡直要被急死。這邊海洋的電話占線,那邊梅仁瑜的手機無人接聽。她無可奈何,隻好選擇發短信告訴梅仁瑜她似乎做了件錯事:讓海洋知道了梅仁瑜和笙歌的關係。
梅仁瑜和笙歌這種時候哪有心思去管梅仁瑜的手機是不是振動了好幾次?一人一魚相對無言了許久,最後還是梅仁瑜先投降。
躺在床上身體無法動彈的笙歌看起來實在是過於可憐,她一對上那雙比海更深邃的眼睛就感覺心髒抽著疼。心道笙歌這老祖宗怎麼會這麼固執,壓根不把自己的一份情意當作一回事情,隻想著犧牲自己。他怎麼就不明白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本來就不是生命的長短,而是活的有沒有滋味呢?比起和笙歌同生死共存亡,沒有笙歌的人生、忘記了笙歌的人生就像被嚼到無味的口香糖,剩下的隻能是機械地咀嚼。
低下頭去吻笙歌那張這會兒隻能說些令自己討厭的話的嘴,梅仁瑜抹掉了笙歌眼角的淚珠,直到笙歌微微喘息著紅了臉才放開他,為他蓋好被子讓他乖乖睡覺。
“……我去上班了。任何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天一亮梅仁瑜就出了門。她自己的眼眶也還紅著,一雙眼睛更是腫到不行。但是她沒法繼續和笙歌待在一起了——不肯退讓就是互相傷害。與其互相傷害還不如趕快逃離翻騰的情緒,好好考慮下能夠說服笙歌的對策。
對,她是絕對不會妥協、對笙歌自我犧牲的計劃說:“好”的。……大不了她就和笙歌這麼拖著,橫豎按照笙歌的說法,自己和他都活不了多久。
要是不能一起活,那便一起死吧。
天才剛亮的海市路燈還沒熄滅,一個人走在清冷的巷子裏,梅仁瑜吸了吸鼻子。這會兒她終於想起拿出手機來看看時間,一按亮屏幕,首先看見的卻是小春的短信。
“人魚姐對不起!我做了件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把你和笙歌的關係告訴了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