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仁瑜愣了三秒, 接著開始覺得頭痛。她喉嚨裏又開始發癢, 癢到幾近疼痛, 想抽煙的衝動促使她快步朝著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走去。
海洋, 這個名字是她現在最不想麵對的名字之一。倒不是梅仁瑜舊情未了, 純粹是她現在因為笙歌一心想要犧牲而心亂如麻, 她這會兒沒有理智對待海洋的餘裕。理智之上的理性就更別提了。
便利店外的寒風裏, 吸完一支煙的梅仁瑜感覺自己的腦子清醒了一點兒。她一邊打了個哆嗦,一邊拿出試管香水來噴了噴身上帶著煙味的自己。
……總之明天再說。先過了今天,先用今天好好和笙歌談談。怎麼對海洋交待……怎麼跟海洋之間畫個最後的句號, 那是以後的事情。
被梅仁瑜放到了“以後”的海洋比梅仁瑜自己更清楚他如果什麼都不做,他很快就要不存在於梅仁瑜的“現在”,更不存在於梅仁瑜的“今後”。甚至就連曾經存在梅仁瑜心裏的那點影子都會被時間抹去。
“教授——”
“海洋?來來來, 你來得正好。”
留著八字胡的中年人一見海洋進了辦公室就樂嗬嗬地招呼他到身邊, 對他說:“多虧了你的大膽假設和小心求證,我們海洋大學可能要有跨世紀的發現了!校方已經決定全力支持我們抓捕美人魚的計劃!等我們順利確保了美人魚的存在, 校方就會聯絡媒體向全世界公布美人魚的存在, 到時候海洋你這個美人魚第一發現者就要名聲大噪啦!”
海洋笑了笑, 神情中沒有多少高興的意味。教授嘴上還在誇著海洋, 虛眯起來的雙眼裏卻有著商人式的精明。作為研究了海洋生物幾十年的大學教授, 其實他並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魚”之類的天方夜譚。否則過去的幾百年裏, 為什麼沒有任何國家能拿出一條活生生的美人魚?一海之隔的島國核泄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站在科學的角度上來說,所謂的“美人魚”多半是被核汙染導致生物變異的某種魚類。
隻是學生遞交上來的DNA報告也是奇了怪了。那DNA明顯不是魚類的DNA, 構架上倒是和人類的DNA比較相似, 但又和人類的DNA有著決定性的不同。這份報告讓他不能對學生的話置之不理,畢竟現在的學生一言不合就能上網絡去曝光老師的不負責任、學校的敷衍疏漏,他作為一個名聲不錯的教授,自是不能自毀長城。
再說這人魚要是真有,還抓到了,功勞他能占一份。要是沒抓到人魚,這興師動眾的罪名也落不到他這個拿著學生報告去向上級反映的老師身上。橫豎決定雇傭私人安保公司去抓人魚的是校長和理事們,自己不出錢不出力,隻需要跟著學生去看他口中的人魚就行了。看這學生神情妥定、談吐淡然,想必就算見不到真的美人魚,也能有別的收獲吧。
“來來來,海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神力安保公司的聶隊長,今天的抓捕任務就是由他的小隊負責。”
甫一見到門口那個四十多歲的黑臉漢子,教授就帶著海洋迎了上去。海洋和黑臉的漢子相互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黑臉的聶隊長生性寡言,海洋又沒什麼心情說話,三方在仔細確認計劃細節的時候,說話的隻有嘮叨的教授一人。等全部程序確定完了,聶隊長這才用肩頭的無線電聯絡在海洋大學外待機的行動小隊,通知他們十分鍾後任務開始。
笙歌躺在床上睜著眼,他睡不著,腦袋還一陣陣的發疼。梅仁瑜的心意既讓他高興,又讓他難過。他的心裏就像有一團冰夾著一團火,那火隨時會透冰而出,那冰卻一直在提醒著他放任了那團火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他活了八百五十多年,按照人類的話來說,那是“已經活夠本兒”了。因此他悟出了充實但短暫的生活比冗長但漫無目的生命要寶貴得多的道理。梅仁瑜也是這麼想的,她也想用這個道理來說服笙歌,可是在笙歌的眼裏,還沒活過他歲數零頭的梅仁瑜遠遠活得還不夠久,至少沒有久到放棄自己的生命也不覺得可惜的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