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川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他哥是個聰明人,是遠比他要聰明的聰明人,既然連他這個不聰明的人都能猜得到要是讓外界知道了有笙歌這條人魚的存在後笙歌會被怎樣對待,他哥又怎麼可能不清楚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是,他對笙歌是又恨又惱,恨得是笙歌奪走了他在梅仁瑜心裏的一席之地,惱得是梅仁瑜不選他這個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反倒是選了個不是人的家夥。可是他從來沒想過要讓笙歌這個投機取巧的王八蛋去死,更沒想過讓笙歌這個擅長迷惑人的老妖精變成標本或是實驗動物。
“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梅仁瑜要是知道你這麼喪心病狂你——”
“我清醒得很。”
海洋不再看向比自己更有良心、比自己更有善心、比自己更為大度,比自己更懂得寬恕的弟弟。他們兩個、海洋和海川從來都像一麵鏡子的兩邊。他看著海川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有多麼的肮髒,自己的本性有多麼的偏執、多麼的不可救藥。海川看著他也總是自卑,平時的自信總是會變成自我懷疑。
“海川,別說你不在意,我知道你沒那麼大度。”
丟下這麼一句讓海川瞳孔收縮的話,海洋跟在武裝隊伍後麵走進了梅仁瑜的家。他聽見門外被人三兩下鉗製住的海川在喊:“我是在意!我是不大度!可是我不會像你這麼卑鄙!!這麼不擇手段!!”
卑鄙?不擇手段?
那又怎麼樣?
在這之前,在自己還沒變成這麼卑鄙的人之前,自己難道不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想要去愛著梅仁瑜、並且試圖和梅仁瑜在一起的嗎?
可是這個世界是怎麼對待他的?他和梅仁瑜周圍的人是怎麼對待他們兩個的?是怎麼對待他們之間的感情的?
他的父母把自己的兒子、把自己兒子喜歡的人,乃至把自己兒子的人生、把自己兒子的感情都當作商品稱斤論兩。他們腦袋裏隻有合算不合算,還能不能再多榨出一些利益。感受?感情?那是什麼?商人不需要利益以外的東西。
從小到大,他讓給了弟弟多少東西?電動玩具、集卡冊、球鞋、遊戲機、飯桌上父母夾的第一筷頭菜,弟弟卻仍是和他搶。他憑什麼就不能有一件弟弟搶不走的買東西?他憑什麼就不能有一個把他放心裏第一順位的人?
周圍那些麵目模糊的親戚鄰居、父母的熟人朋友,他們鑽頭覓縫無孔不入地在他和他的家人們麵前、耳朵邊鼓吹著梅仁瑜的居心叵測。這個社會允許年紀相差三、四十歲甚至五、六十歲的老夫少妻,卻對比男朋友大幾歲的女子和比女朋友小幾歲的男朋友指指點點、大肆汙蔑。
社會鼓吹女人要在二十五歲以前嫁出去,不能太挑剔,不能想太多,否則就是被人剩下的敗犬。拒絕男人求愛的女人不是心理上有病就是生理上有病。梅仁瑜不急著找對象結婚卻也免不了俗的被人塞上幾個相親對象,被像馬俊那樣的男人看上。梅仁瑜可以拒絕一個兩個三四個,但誰能說得準梅仁瑜會不會某一天就輸給了軟弱,在周遭輿論的風浪裏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生下一個不算是愛情結晶的孩子,過著與家務家暴為伍的日子?
而身為男人的他就是因為比他喜歡的女人小了幾歲就被當成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說自己有結婚的打算,父母說他還小。他說想娶自己喜歡的女人,父母說他見過的女人還太少。他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父母卻把他的決心決意和覺悟當成是孩童的玩笑和受了壞女人的蠱惑。
父母尚且如此,七大姑八大姨的那些旁人又怎麼可能更好?能做的準備他都在做,到頭來他卻被指責為不擇手段?可他不擇手段又能怎麼辦?
隻有還沒長大的小毛孩子才會幻想著這世界溫柔到能讓你恪守規矩帶著良心做事還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