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1 / 2)

深夜的小院恢複了寂靜,漆黑的天幕之下,月光皎潔,星光璀璨的油燈旁,夙瑾夕正伏在案上作畫,因為天氣漸漸轉暖的緣故,已經開始有一些一些小昆蟲也出現了,它們鑽過門窗的縫隙,也或者根本是有些偷偷躲在屋內之中從未離開過,這一會兒它們便都會繞著油燈飛舞著,仿佛那火焰帶有某種神秘的感召,甚至讓它們無懼會被燒灼的危險。

它們飛得很是瘋狂,這是夙瑾夕偶爾停下筆來,抬起眼看到那些繚亂而細小的影子時,浮在腦海之中的念頭。

忍不住的,夙瑾夕抬起手用自己的筆杆撥動了一下那些火苗,焰火似乎搖晃了一下,有數隻飛蟲幾乎就在瞬間殞命了,其餘的先散了散,然而在夙瑾夕收回自己筆杆之時,它們卻又是圍攏了過去。

飛蛾撲火,大抵不過如此吧,夙瑾夕站著看了許久,而後才低下頭繼續作畫。

沒過多久,沈長卿走了過來,他不緊不慢地將一整排的燭火都點亮了,原來有些昏暗的光線瞬間就變得亮堂了起來。

夙瑾夕的動作微頓,抬頭看了他一眼,輕抿了抿自己的唇,什麼話都沒有說,又低下頭繼續作畫了,畫上依稀可見她畫的是山水,在更顯明亮的光線下,夙瑾夕稍微低稍微挺直了一些腰,不用再趴在桌上了。

沈長卿就站在一側靜靜望著,看著夙瑾夕的手,她的筆,漸漸有遠山近水浮與紙上,還有小小村落,炊煙嫋嫋,一幅安靜祥和的畫麵漸漸地躍然於紙上……

等到夙瑾夕快要收筆,沈長卿才問:“畫的是哪裏?”

“我的家鄉。”夙瑾夕說,慢慢地補了最後一筆,似是才想起來問道:“你的家鄉在哪裏?”

沈長卿似是神色思索了片刻,頓了良久才搖了搖頭道:“不記得了。”若要真說起他的家鄉的話,他兒時都是跟著他娘親的,應該說,娘親的家鄉才算是他的家鄉。

夙瑾夕微怔住了,很快地開口說道:“這種事都能忘得掉,那你怎麼就忘不掉你對你娘的承諾?”她是脫口而出,並未多想,說完兩人俱是一愣。

“你想我忘掉?”沈長卿開口問道。

夙瑾夕抿著自己的唇,方才解釋道:“我隻是覺得,你該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沈長卿聞言,一時沉默了。

原本墨跡未幹的畫卷,在他的緘默裏漸漸幹了,夙瑾夕將它卷起放到一旁,又重新鋪開一張白紙,提起筆,卻遲遲沒有落下,仿佛並不知道該畫些什麼了。

沈長卿這才開口說話道:“我記不太清得家鄉的樣子,但我隻記得每年桃花開的時節,它的模樣。”

男人一邊開口說著,一邊從筆架上取了一支筆來,夙瑾夕見狀就讓到了一旁。

沈長卿微傾著身,低著頭,長發流瀉下來,擋住了他的臉,也遮掉了所有的神情,握著筆在紙上認真作畫。

夙瑾夕的視線被他長發擋住,看不清筆鋒走向,卻隱約覺得,耐不住好奇,走到了對麵去看,因她知曉沈長卿的畫工向來精湛。

白紙上先是出了黑,而後又點了紅,小小的紅點,個個圓潤且形態不一。他沒有畫一朵桃花,夙瑾夕卻是分明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骨朵。

良久之後,沈長卿放下了手中的筆道:“瑾夕,你過來。”

夙瑾夕走了走過去,被他拉到身前,沈長卿從身後擁著他,道:“看。”

男人隻是抬袖擁著她的動作之間,站在他的角度,那紙上紅點仿佛被風拂過,微微顫著,而後,徐徐綻開,漫山遍野,十裏桃花,燦若雲霞的綻放了。

夙瑾夕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畫技竟是這般的逼真,她低低的“啊”了一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太美,美到極致,便是無話可說。

那些桃花開著,一朵朵競相開放,開到極致,便落下了花瓣,落英繽紛,美不勝收。

沈長卿在她的耳畔低聲問:“美嗎?”

夙瑾夕有些微愣,一眨不眨的盯著畫卷,點了點頭。

“可是……”沈長卿摟緊了她的腰,輕聲道:“瑾夕,我隻想在你身上畫滿桃花。”沈長卿邊說著,放在夙瑾夕腰上的手,伴隨著他極低的聲音,緩緩的摩挲,並漸漸下移,移過塌下的腰線,在她的腰際徘徊著,男人低啞的聲音開口道:“在你的背上畫滿桃花的畫,就像回到故鄉。”

沈長卿的聲音是低沉的,卻又平緩,實則並無生動,他像是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而是這樣想的,就如實的說了。

夙瑾夕在聽到男人的話,在他觸碰自己之時一瞬間呈現出本能的僵硬,耳根卻隨著那句話落音,驟然紅透。

沈長卿或許不知吧,這句話在當年的夙瑾夕的耳中,是她聽過的最美的情話,夙瑾夕至今都還牢牢地記著,他說——她是他的家鄉。

夙瑾夕回過神來,很快推開了他,臉上紅著,眼底卻有一種異樣的明亮,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髒是以怎樣一種急速的頻率在跳著,像是要跳出嗓子一樣,壓也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