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裏, 高層陸續離去, 最後隻剩三人。
大門闔上, 陸適含著笑, 隨手翻了下鑒定報告, 看都沒看就一把推開, 雙腳擱上桌, 道:“還以為你多大能耐,這種謠言都敢造,我怕爺爺的棺材板快按不住了——”小聲, “就不怕他老人家晚上來找你。”
陸老先生輕輕地搖了下頭,“你不要把我想得這樣不堪,陸家的血脈, 我比誰都要看重。”他示意, “高南,你說。”
陸適收笑, 視線落到高南臉上。
過兩秒, 高南開口:“這裏有兩份鑒定報告, 是拿你的血液樣本做的。一份, 是和陸老先生做的比對, 你們沒有任何親緣關係。另一份, 是和全國打拐DNA數據庫裏的一組數據做的比對,親子關係概率值是99.9999%,結果是支持。”
陸適嗤笑:“這東西就幾張紙, 以為我會信?”
“你大可以自己去一趟鑒定中心。”頓了頓, 高南又加一句,“鍾屏是專業人士,你也可以問她。”
“嗬——”陸適涼涼一聲,雖坐著,眼神卻是居高臨下的逼視感,過片刻,他問,“為什麼?”
高南垂眸不語。
“哦?看來這件事,你還不知道。”陸老先生突然開口,“是不是覺得很奇怪,高南今晚會同我站在一起?”
陸適下巴一抬,等著他往下。
“因為他將入贅陸家,和學兒結婚,他是我孫子的親生父親,也將是我的接班人。”
陸適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麼?!”目視高南。
陸老先生笑著搖頭:“陸適啊陸適,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好兄弟?我畢竟養了你二十年,現在再教你一點,這世上除了自己,對誰都要防一防,如今連親緣都不一定可靠,何況是這種所謂的‘兄弟’?希望你下一次,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他說著,按下自動輪椅,打開會議室的門,守在外麵的屬下立刻去推他。他道:“正事已經講完,是不是謠言,你自己可以去驗證,公司裏的東西盡快收走,希望你不要再做無謂的事,好好想想你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門敞開,風灌進室內,輪椅滾過地毯,無聲無息。
陸適攥著那兩份鑒定報告,慢慢走出門,忽然問了聲:“你哪裏來的血液樣本?”
身後的人腳步一滯,“體檢那天,你抽了血樣。”
陸適又問:“你跟學兒的事,多久了?”
高南不語。
陸適:“當初我逼她做親子鑒定那一出,你跟她串通?”
高南說:“現在說這個有意義嗎?”
陸適點點頭,往前走。稍頃,頓住腳,霍地回轉,一拳揮出,“她那會兒才十九歲,你他媽搞她?!”
“砰”一聲巨響,高南被打得一頭撞上門板,陸適衝上去,拎住他繼續揮拳。
電梯口的陸老先生偏頭望去一眼,冷笑道:“走吧。”
一行人進電梯。
高南被打了數下,一陣暈眩過後,終於反抗,拳頭直擊陸適麵門。陸適被打得偏了頭,拳頭更加用力。
高南大聲:“你去問問你的好妹妹到底幹了什麼,怎麼給我下得套!”
“你搞了她還說風涼話?!”陸適青筋爆起,厲聲質問,“你他媽的背叛我!你居然敢背叛我!為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好,我告訴你!”他抓住陸適衣領,“你以為你自己把我當兄弟?我呸,我就是你的司機,你的跟班!你對我呼來喝去,要我幹什麼就幹什麼,連你家來客人還要命令我去開門,憑什麼?!我們都坐過牢,憑什麼你出來後能念大學能當老板,我就是個下九流?!你他媽比我高貴多少?!”
“我把你當兄弟,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兄弟?哈哈——好兄弟,那我告訴你,我喜歡鍾屏,你把她讓給我?!”
陸適一怔,額頭青筋還爆著,聽見他這句話,筋脈一跳,“你說什麼?”
“怎麼,舍不得讓?”高南笑著說完,一字一句,“要知道,鍾屏是我先看上的,是我先讓的你!”
“你他媽的到底在說什麼?!”
“我說我早就看上了她,比你早!”
“放屁!你先看上她?你跟她認識多久!她是我女朋友!你當初怎麼不說?!你現在說什麼都行!”陸適把他推向牆。
高南後背一砸,“你以為是我不說?!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在攀岩館裏給你發視頻!”
他當初把鍾屏的攀岩視頻錄下來發給陸適,想告訴他,他覺得她有點意思,想追她,可是電話裏陸適突然說要買直升機,沒給他機會。後來陸學兒逃跑,行峰山上出事,等回來養完傷,他再見到鍾屏時,是陸適領著他去SR送錦旗。
高南咬牙切齒:“我在你身邊就像一條狗,你一個電話我就要到,你要幹什麼我必須要騰出所有時間給你當司機,就連喜歡的人都得讓你,你說你把我當兄弟?放屁!”他一個用力,把陸適打了下來。
“你現在是個雜種,連狗都不如。我為什麼要背叛你——”高南擦著嘴角,“我讓了你十幾年,當了你十幾年的跟班……我下半輩子讓陸學兒毀了,你那個所謂的妹妹,讓我平白無故多出個兒子……怎麼,我不該拿點利息?我告訴你,你現在擁有的一切,以後全都是我的,我的!我高南的!”
“畜生——!”
有人不停地喊:“別打了,別打了,快來人,服務員,保安!”
那兩人在會議室門口打得你死我活,酒店工作人員匆匆忙忙來拉架,陸適一臉血,從地上爬起來,保安想扶他,被他甩開。
工作人員急問:“陸先生,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陸適用力一拽西裝,喘著氣,指著地上還沒爬起來的高南,一句話都沒說,轉過身,踉踉蹌蹌走了。
工作人員一批跟著陸適,一批去摻高南。
地板瓷磚上躺著一部手機,章欣怡撿起來,望著陸適離開的方向。
她早就在這裏,這幾人從會議室裏出來,沒人注意她,她目睹了一切經過,此刻還震驚地難以複加。
手機按鍵不小心被她一碰,屏幕上顯示三個未接來電,是鍾屏,她還沒回神,靜音的電話又悄無聲息進來,章欣怡頓了兩秒,抬腳朝陸適追去,想還他手機,誰知才幾步,後麵突然伸來一隻手,將手機一把抽走。
“誒——”章欣怡轉頭,戛然而止。
高南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漬,身子微晃,盯著屏幕上的號碼看了半晌,遞給章欣怡:“接。”
章欣怡一愣,不動。
“接!”高南命令。
章欣怡顫了下,緩緩地,去拿手機。
“知道要說什麼嗎?”
章欣怡看著他,按下接聽,話筒裏是熟悉的聲音,“喂,陸適。”
高南示意。
章欣怡咽了咽口水,說:“鍾……鍾屏,是我。”
鍾屏:“……你?”
“我……章欣怡。”
“章欣怡?……陸適呢?”
“他……他現在不方便。”
“……你怎麼拿著他的手機?”
章欣怡看向高南,高南麵無表情。
章欣怡道:“他喝多了……我在照顧他。”
鍾屏:“……”
章欣怡:“我先不跟你說了,還有事,拜拜。”電話一掛。
高南瞥著她,冷冷一笑,從她麵前走過,眼神中的嘲諷讓章欣怡一個激靈。
章欣怡道:“你那什麼眼神,是你讓我說的!”
高南置若罔聞,頭也不回。
章欣怡站在原地,死死地捏著手機。
臥室裏,鍾屏放下手,直愣愣地盯著手機看。
小堂妹躺在邊上,關心地問:“姐,怎麼了,姐夫有事?”
“……嗯,估計有事吧。”
“你別太擔心,等明天他上家裏來就好了,伯母嘴硬心軟,等她看到姐夫真人,再聽他解釋一下,很快就會氣消的。”
“……但願。”
鍾屏頓了會兒,又去撥陸適的號碼,這回變成了關機,她不信,又接連試了兩次。
最後鍾屏把手機擱到一邊,拉起被子,關床頭燈,躺了下來,“睡覺了。”
過了會兒,小堂妹問:“姐,你說姐夫他會不會騙你?”
邊上許久沒回,“姐,你睡著了?”
等了一會兒,依舊沒聲,小堂妹掖緊被子,安然入睡。
黑暗中,鍾屏遲遲未闔眼。
陸適一路驅車,闖進鍾屏小區,在樓下胡亂一停,跑進裏麵,連按電梯,終於等到電梯門打開,他按下樓層,手扶著轎廂。
一層一層上升,“叮——”他衝出電梯,大力拍門。
拍兩下,沒人開,陸適喊:“鍾屏,開門!”
繼續拍,依舊沒人。他使勁砸:“鍾屏,鍾屏!”
砸了十幾下,隔壁業主開門說了聲,“輕點,都幾點了!”
陸適根本聽不見,他翻找手機,口袋掏遍,隻翻出了煙和打火機,還有幾串鑰匙。陸適低頭拍門,喊:“鍾屏,鍾屏。”
額頭抵住門板,聲音放得極輕:“鍾屏,幫我開開門,鍾屏……”
“鍾屏,起來,幫我開門。”
“幫我開開門,開開門,鍾屏……”
天漸亮,鍾屏朦朧睜眼,輕手輕腳下床,進衛生間洗漱完,走出臥室。
鍾媽媽給保姆列了菜單,聽見動靜,轉頭看了眼,說:“你來看看菜單有沒有問題。”
鍾屏走過去。
“他有什麼忌口的,你劃掉,待會兒王阿姨去買菜。”
鍾屏道:“他什麼都吃,菜單挺好的。”
鍾媽媽想了想,又寫幾樣,交給保姆,問鍾屏:“今天起那麼早,不跑步?”
“不跑了。”
鍾媽媽也不多問,拍拍她的臉:“那別賴沙發上,去,自己上廚房盛粥。”
吃過早飯,鍾屏陪媽媽看電視聊天,小堂妹乖乖地在臥室做寒假作業。九點半,保姆進廚房準備,陣陣香氣從門縫裏漏出來,在小區裏下完象棋的鍾爸爸回來一聞,說:“餓死我了這香味。”
鍾媽媽道:“再等會兒,先吃兩塊餅幹。”
邊上鍾屏起身離開,鍾媽媽看了她一眼。
鍾屏回臥室打電話,一如昨夜,手機關機,她連發數條微信,小堂妹在邊上擔憂地問:“姐,怎麼了?”
“沒事,好好寫作業。”
接下來兩小時,她來回三四次,打電話發信息,直到過了十二點,鍾媽媽把遙控板用力一摔,怒氣衝衝:“你再敢躲房裏打個電話試試!”
鍾爸爸和事佬:“你跟孩子凶什麼,別氣別氣。”
鍾媽媽一把甩開他,“他愛來不來,還蹬鼻子上臉了!我看他就是心虛,那晚怎麼回事明擺著了!就算真是他做的,說好的上門時間他卻不來,連通電話也沒有,這麼不尊重女朋友和對方父母的人,也沒有再交往下去的必要!”
鍾屏抿唇不語。
“不等了,吃飯!小妹出來吃飯!”
午飯過後,鍾屏要出門,鍾媽媽沒攔她。
鍾屏開車,直接去了陸適家,保安那留過她的車牌信息,見到人直接放行。
電話還是沒通,鍾屏上樓敲門,好半天,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拿出備用鑰匙開門進去,裏頭空空蕩蕩。突然手機一響,忙拿起來,看見“小雯”兩個字,鍾屏失落地接起。
“鍾屏?”
“小雯,什麼事?”
“沈輝現在找不到陸總,陸總在不在你那裏?”
鍾屏皺眉:“我也找不到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你還不知道?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昨晚我發燒,沈輝在醫院陪我,我們都不知道陸總出事了,今天公司群裏消息已經爆了,消息是從高層傳來的,已經百分百確認。”
耳朵裏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鍾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聽完的,等那邊結束最後一句,她衝進電梯,下樓開車,出了小區,一時迷茫,一記尖銳的車鳴聲響過,她忽然想到自己住處,馬上調轉車頭。
車子快開到公寓樓下,鍾屏遠遠就看見橫在綠化帶邊上的路虎,她心下一鬆,馬上又提起,急急停住車,衝進樓裏。
陰涼的過道上彌漫著濃鬱的香煙味,鍾屏見到家門口坐著一個人,敞著西裝,裏麵薄薄一件襯衫,紐扣胡亂鬆著,領帶早已解開。
一地煙頭,他鼻青臉腫,鼻周和唇邊糊著一團團幹涸的血跡,頭發雜草一樣塌著,閉著眼,似乎在睡覺。
眼皮輕輕顫動,他睜開來,反應遲鈍,過許久,仿佛確認出了麵前的人,他才開口,嗓子枯井一般。
“我沒……鑰匙……”
鍾屏眼淚一下子決堤。
寒冬臘月,陸適這樣在走廊上坐了一晚,四肢已經麻木僵硬,鍾屏打開門,半抱著他進屋,放沙發上,立刻去開空調,抱來一條被子,灌好熱水袋給他,又拿來毛巾替他擦臉。
陸適頭暈腦脹,抱住人,冰涼的手給她擦眼淚,碰了她一下,似乎有點嫌棄自己,又放了下來。
鍾屏握住他的手,一邊掉著淚,一邊給他擦血漬,幹涸的血遇水即化,毛巾很快變色,像是給心髒劃了一道又一道,鮮紅的顏色充斥著她整個胸腔。
“你怎麼這樣啊……怎麼就在外麵坐了一晚上……”
“你沒給我鑰匙……”陸適捏著她的手指頭。
鍾屏毛巾一扔,眼淚掉得更凶。
陸適跟她討過鑰匙,她沒給,他昨晚隻身一人,走也不走,怎麼都等不到她的人。
現在見到她,也隻有這句話,她沒給過他鑰匙……
鍾屏淚流滿麵,抱住他脖頸,“陸適……陸適……”
陸適笑,撫著她的背:“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鍾屏搖著頭。
浴缸裏放好熱水,鍾屏讓他泡了一個澡。陸適洗幹淨,躺上床,喝了兩碗粥,輕輕地舒口氣。
鍾屏撫著他的胸口,問:“好點沒,還餓不餓?”
“飽了。”
“頭還痛嗎?”
陸適搖頭,把她抱過來,“你昨晚睡你爸媽那兒?”
“嗯。”
“昨天晚上……陸學兒他爸,給了我兩份親子鑒定報告……我跟高南打完架,忘記拿了。”陸適皺了皺眉,忽又展開,一笑,“拿不拿都無所謂,反正這事他們一定會弄得人盡皆知。你知不知道,我居然不是我爸媽的親生兒子,我都不知道我哪來的。”
鍾屏抓住他手臂:“陸適。”
“我沒事……”陸適安撫似得撫著她後背,“我從來沒見過我爸,反正沒感情,我媽……”他靠著枕頭,“我媽對我很好,她清醒的時候,很疼我。”
“是不是陸家的親兒子,其實真無所謂,反正我回到陸家之後,就沒見多少親情……但我爺爺對我不錯,他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氣得跳出來。他們陸家的嫡子嫡孫還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這麼個人,要有這個人,現在也不知道在哪個角落。”
“我這些年也算享福,吃陸家的,拿陸家的,我沒虧。”
“鍾屏,我有件事瞞著你。”
鍾屏一直聽他說,不插話,聞言,抬頭看他。
陸適對著她雙眼,道:“在美國的時候,我本來想說,但太難堪,我不想讓你知道。”
“不難堪,你不管怎麼樣,都不難堪。”鍾屏摸摸他的臉。
陸適笑了下,握住臉上的手,沉默半晌,道:“我跟你說過,我從前被陸學兒她爸養廢了。十幾歲的時候不懂事,嚴重傷人,我進了少管所。”
鍾屏靜靜地聽。
“也就是在少管所裏,我認識了高南。我脾氣差,進去就得罪人,頭幾天挨揍,是高南幫的我,我那時什麼都沒,隻有錢,被欺負得太厲害,我就用錢買人。”
鍾屏想起他後背的疤痕,手摸過去,陸適蹭著她頭頂,說:“你從來沒問過我那些傷疤,我希望你永遠別問,又想你哪天問我一次……”
“都是十幾歲那會兒打架留的,沒進少管所之前,用拳頭,用刀,進少管所之後,他們會牙刷柄當刀……”
鍾屏親了下他的肩膀,“疼嗎?”
陸適笑:“當時疼,疼得要命,但覺得身上有疤又很酷,就跟電影裏一樣。”
鍾屏忍不住揚了下嘴角。
陸適接著道:“高南後來跟著我混,管我叫‘老板’,他出生棚戶區,家裏窮,一個月吃一頓肉那種,跟我之後,吃喝全我負責。我們那時候啊——”他慢慢回憶著,“無聊地要命,到處撒尿,撒泡尿就等於到此一遊,少管所裏每個角落都被我們尿遍了,出來之後,我們大街小巷,電線杆啊、垃圾桶啊、奧迪輪胎……哪哪都是我們的尿,就像圈地盤。”
“我那時候已經想明白了,陸學兒他爸那是故意養廢我,我就拚命地學,把成績追了上去,高中跳級,又順利考上了大學,我爺爺那會兒看我讀書好,又開始疼我,教我東西。”
“高南那時候不行,他家裏不願意供他繼續念書,我們家從手指縫裏漏點錢出來,就夠他讀的,但我爺爺不同意,他一直不喜歡我跟高南來往。”
“你猜昨晚高南跟我說什麼?他說,我沒把他當兄弟,我對他呼來喝去,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我為了查陸學兒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跑你們鑒定中心,查遍了都沒查到,當然查不到,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去查身邊的人。”
“就在我身邊啊,高南……”
鍾屏一怔,這件事,小雯電話裏沒提,她不敢置信:“是……高南的?”
“你也沒想到?你還有更沒想到的——”陸適笑笑,“他說他喜歡你,喜歡的比我早。”
鍾屏整個人都震驚住了,“他……我?”
“他說他在我身邊就像一條狗,就連喜歡的人,也得先讓我,現在陸學兒毀了他下半輩子,他就要拿走我的一切。”
鍾屏握住他捏成拳的手,半晌,才開口:“你要慶幸,你在自己三十歲這年看到了他的真麵目,以後你的身邊不需要再擱著這麼一個人,誰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捅你一刀,現在這些……沒事,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在。”
陸適笑了笑。
他一晚沒睡,在門外麵閉著眼,渾渾噩噩一夜,現在眼底黑眼圈,傷口浮腫,鍾屏讓他睡下,她去找藥箱給他上藥。
剛走,手就被重新拽住,鍾屏回頭。
“那晚我沒開車,是高南。”
“……我知道,我知道的。”鍾屏撫過他額頭,“閉上眼,現在你需要休息。”
陸適終於慢慢鬆開她的手。
他睡得並不好,眉頭一直擰著,鍾屏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著藥,他不光臉上腫,身上也有撞擊的痕跡,塗一下棉簽,她心髒就疼一下,終於將他每一處傷口都處理好,鍾屏抹了下眼角的淚水。
外麵門鈴響,鍾屏放下藥,走出去開門。
陸適醒來時,正逢夕陽西下,斜陽照進窗,房裏溫暖如春,空氣中滿是鍾屏身上的味道。
他沒看到人,叫了聲:“鍾屏。”
聲音輕,門卻一下子打開了,淡淡的煙味飄了進來。
“你醒了?”鍾屏走進,讓出後麵的人,“沈輝來了。”
沈輝站在門口,朝陸適一笑:“終於醒了。”
客廳垃圾桶裏有兩個煙頭,陸適看了一眼,坐到沙發上,說:“別在這抽煙。”
鍾屏:“沒事。”
沈輝說:“我都抽完了……那下次不抽了。”
陸適問:“怎麼找這裏來了?”
“到處都找不到你,我讓小雯問的鍾屏,你手機也不開機,怎麼回事,玩失蹤?”
陸適:“手機丟了。”
鍾屏道:“在章欣怡那,我昨晚打你電話,她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