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隊長跟電話那頭溝通完,掃了辦公室一圈,最後視線在邁邁和陸適臉上逗留片刻,道:“我希望接下來你們聽到任何消息,都能保持冷靜,否則就給我出去。”

邁邁:“好,你說。”

胡隊長:“餘震造成的影響是,那幾個村莊道路完全受阻,現在陸路無法進入,通訊中斷,另外,鍾屏和詞典之前脫離了隊伍,具體的失蹤地點,現在也無法確定。”

眾人一陣沉默。

陸適胃酸翻上來,衝進洗手間就吐,他之前空著肚子,灌進裏麵的全是酒,這會兒吐出來的也是沒消化的酒。

他記得上回他也吐過一次,那次什麼都沒吐出來,他很快就收到了鍾屏平安的消息。

這回是7.8級地震,他之前還在看新聞,餘震的最新消息第一時間出來,死亡人數又上升了,首都已經麵目全非。

陸適扒著馬桶,胃裏翻湧,卻再也吐不出東西,他往牆上一靠,仰著頭,看頂上刺眼的燈光。

他把圍巾落下了,那塊圍巾是鍾屏親手織給他的,他織給她的那塊,進度才到一半,最近一直沒動手。

她每天起床都困難,往他懷裏鑽的時候,暖得像隻貓。她現在每天都為他做飯。

她食量大,一頓都不能餓。

那天他本來要說“不要走”,為什麼沒有說?

陸適捂住心髒的位置,難受呻|吟:“好疼啊……”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趴在了地上。

外麵馬阿姨第一時間發現,驚呼:“來人呐,小陸,小陸你怎麼樣?”

SR救援人員失蹤,晚間新聞第一時間播報,兩張單人照出現在電視機裏,霍誌剛拿著筷子的手一頓,他霍地推開椅子,套上假肢,一邊打電話,一邊出去開電瓶車。

電瓶車剛發動,他又下來,重新去大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

半小時後抵達SR大樓,霍誌剛熟門熟路地進去,找到胡隊長:“老胡!”

胡隊長背對著他,正彎腰對著張椅子,聞聲回頭,露出陸適的臉,“來了?我慢慢跟你說,你先坐。”

霍誌剛皺眉看了眼人不人鬼不鬼的陸適,問:“他怎麼了?”

陸適瞥了他一眼。

胡隊長道:“酒喝多了,剛才暈倒,掐了人中醒了。”

霍誌剛眉頭又皺緊幾分。

陸適也不解釋,沒理會霍誌剛,他問:“現在還沒消息?”

胡隊長:“我說了,有消息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你,哎——”他插著腰,累得有些筋疲力盡,“我也擔心,擔心的不比你少。”

霍誌剛正要開口,樓外突然進來一名老隊員,驚喜地叫了聲:“霍隊長,你怎麼來了!”

胡隊長說:“對了,你也是元老了,還認識老霍啊,老霍,還記不記得他?”

霍誌剛說:“記得,怎麼不記得。”

他跟對方寒暄了兩句,沒有心思多說,轉而跟胡隊長說:“有沒有通知鍾屏的父母?”

胡隊長一愣,陸適猛地看向霍誌剛。

胡隊長遲疑:“小鍾在SR的事一直都瞞著家裏,就怕她家裏人擔心,現在……”

“現在瞞不住了,新聞已經在播,”霍誌剛道,“鍾屏現在情況不明,我們必須照顧好她的家裏人,不能讓她家裏人有事。”

胡隊長想了想,點了點頭,醞釀著措辭,撥通了鍾屏留在這裏的緊急聯絡電話。

不多久,鍾爸鍾媽,還有小堂妹都趕了過來。

鍾爸鍾媽打量著屋裏的人,失去往日神色,無頭蒼蠅似的問:“這是日出救援隊嗎?怎麼回事啊,我電話裏沒聽懂……”鍾媽媽看到了霍誌剛,一把抓住他,“小霍,你怎麼在這裏?你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救援隊……什麼地震……什麼屏屏,屏屏跟救援隊有什麼關係?!”

霍誌剛安撫著:“大哥、大姐,你們先冷靜,聽我說。”

“鍾屏已經加入了SR好幾年,怕你們擔心,所以一直瞞著你們。這次N國發生地震,鍾屏參與了這次救援,在今天下午四點鍾,當地發生餘震,鍾屏和這邊另一名隊員目前下落不明。”

“啊——”鍾媽媽一頓,“啊——啊——屏屏啊——啊——”她大聲嚎著,人忽然撐不住就要倒下去,霍誌剛腿腳慢,還沒來得及上前,橫裏忽然衝出一人,扶住她。

“阿姨—— ”

鍾媽媽掐著陸適的手,聲嘶力竭:“啊——啊——啊——”

鍾爸爸一個暈眩,被邊上的人扶住,“屏屏……屏屏……”

鍾媽媽也不知道哭,嗓子裏一直叫著“啊——”,一聲一聲,接連不斷,連氣都喘不過來,馬阿姨趕緊找隊員裏是醫生的人過來搶救她。

鍾媽媽一直掐著陸適的手,把他的手掐得紫紅一片,拇指都幾乎變了形。

霍誌剛看了一眼,讓人去救陸適。

小堂妹手足無措,淚流滿麵,她坐在輪椅上活動也不方便,隻能幹著急地看著伯母和伯父倒在地上,最後忍不住,她捂住嘴,哭聲一陣陣都悶進了喉嚨裏。

亂了許久,終於平複下來,鍾爸鍾媽魂不守舍、精疲力竭地倒在了椅子上,小堂妹在旁緊緊地守著他們。

陸適忍到現在,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他努力壓抑著自己,雙手捂住臉,聲音悶在手心裏,旁人聽不清,霍誌剛走他邊上,剛好聽到“鍾屏”兩個字。

他看向陸適手背上瘮人的淤青,緩緩開口:“陸適。”

陸適頓了頓,放下手,抬眼看他。

眼眶通紅。

霍誌剛道:“我還沒有正式介紹過我自己,我叫霍誌剛,是鍾屏父母的朋友,跟鍾屏也是朋友關係。”

陸適不語。

霍誌剛搬過一張椅子,坐下來,說:“鍾屏應該沒有跟你提過我,我在十多年前,還是一名空軍,曾參與十年前S省的地震救援。”

陸適抬起眼,目視他。

“那場地震,遇難同胞六萬九千多人,受傷人數三十七萬,”他轉過頭,望向小堂妹的方向,陸適跟著他望去。

“她是那三十七萬當中的一個,僥幸存活,卻從此不能再走路。那場地震中,我救出了鍾屏。”

陸適猛地看向他。

霍誌剛道:“地震之後,因為家庭原因,我離開了部隊……聽說你加入SR已經快一年,你知不知道SR的創始人是誰?”

陸適在填誌願者表格的那天,就聽何隊長提起過,他啞聲說:“一個退伍軍人。”

霍誌剛點頭:“對,我那時剛退伍……SR由我一手組建。”

陸適完全沒想到。

“組建之初,救援隊人數隻有二十多人,我一心都是偉大的理想、救助精神、人道主義,想要為國為民,後來沒多久,在一次救援中,我遇到了意外——想必你們在入隊之初,何隊長已經跟你們再三強調過安全的問題,救援人員,自身安全是首要考慮的。”

霍誌剛笑了笑,突然地,他低下頭,慢慢拉起褲腿,“有前車之鑒,他是為你們好。”

褲腿上升,他的右小腿,是一截假肢。

陸適怔了怔。

霍誌剛道:“我之前那條假肢,已經戴了快八年,前段時間出了一起車禍,我順便換上了新的假肢。滿打滿算,從出事到現在,已經九年了啊……”他一歎。

“九年,第一年的時候,我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太太在我出事之後,馬上離開了我,帶走了全部的財產,第二年我戴上了假肢,慢慢振作起來,後來打零工,攢到了錢,開了一家五金店,一直到現在。”

“我前幾天看新聞,看到了你的事,我不知道你現在滿身酒氣,是不是因為那件事的關係,”他打量著陸適,“你現在的樣子——蓬頭垢麵,低落,有胡渣,不光有酒味,還有一股餿味,你跟鍾屏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你才三十歲,還年輕,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了,以後你再遇到什麼坎,都不值一提,輕而易舉就能跨過去,也許你將來的成就要比過去了不起許多。你看看她——”霍誌剛示意小堂妹。

小堂妹坐在輪椅上,正在給鍾媽媽擦臉,一邊打著電話,似乎是跟父母在說事情,她已經從最初的慌亂中鎮定下來,開始照顧伯父伯母。

霍誌剛道:“鍾屏的妹妹很了不起,地震發生那年,她才六歲,現在過完年,她十七了。”他站起來,拍拍陸適的肩膀,“你現在太浮躁,讓自己沉澱下來,才能做好以後的事,我當初給救援隊取名叫‘日出’,是因為希望。每個日出,都是新一天的開始,都是希望。”

陸適一直沒吭聲,肩膀似乎還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等人走出一段距離,他忽然問了聲:“08年的地震,鍾屏受傷了嗎?她是因為這個才加入SR?”

“等找到她,你自己問她吧。”霍誌剛道。

救災還在繼續,死難者人數逐步上升,市中心的醫院裏連屍體都已經放不下,N國內直升機儲備不足,當地軍方擁有的直升機數量隻有二十架,而更多的村莊,道路受阻,交通無法通行,救援停滯不前。

新聞裏傳來消息,N國內部發言人說:“我們需要更多的援助,我們需要更多的直升機參與村莊的救援。”(1)

SR空中救援隊,成為首支參與跨國地震救援的民間空中救援力量!

陸適精神一振,洗澡剃胡,幹幹淨淨出門。

次日下午,一切籌備妥當,救援隊員統一集合,向N國出發,晚間隊伍降落N國首都機場。

機場內的值機櫃台幾乎都是中國的航空公司,這些天國內各大民航公司安排班次,已陸續接回近兩千名中國遊客,陸適親眼目睹“中國人優先上機”。

SR空中救援隊一行二十人,一組力量參與當地空中救援,另一組力量暫時被安排搜救失蹤的詞典和鍾屏。

陸適穿著飛行製服,登上駕駛艙,向失蹤區域範圍出發,救援緊鑼密鼓展開。

國內時刻關注著N國地震的救援情況,餘震頻發,軍用飛機每天往返進行跨國救援,越來越多的國際救援組織陸續趕赴災區,救災物資絡繹不絕,可是死傷人數依舊在每天上升。

鍾家大伯從老家趕來南江市,陪伴在鍾爸和鍾媽身邊。

鑒定中心裏,趙主任和孫佳栩一直關注著新聞,孫佳栩說:“鍾屏一定會沒事的。”

趙主任點著頭。

章欣怡坐在SR的辦公室裏,不斷地刷著新聞,心中默默祈禱。

高南開著車,廣播一直在播報著,餘震次數、死傷人數、救援物資……始終沒有最關鍵的消息。

一名驢友在網上看到一張SR空中救援隊在機場的合影,放大其中一個人像,驚訝地說:“哎……這不是那個,那個誰的哥哥!在行峰山跟我們一起迷路的那人!”

直升機飛行在空中,從早到晚,陸適仿佛不知疲憊,機上的其他人說:“黃金救援時間72小時,小鍾和詞典失蹤到現在,已經兩天了,再接下去……”

陸適置若罔聞。

天氣狀況不佳,沒有月亮,整個城市大半陷入黑暗,直升機飛行在漆黑的區域,放眼望去什麼都沒有,搜尋已經陷入了困境。

地麵下達指示,直升機即將返回,陸適捏著總矩杆,咬著後牙槽,嘴裏全是苦味。正要聽令,黑暗中,突然光點一晃。

他一愣,向下搜尋:“你們有沒有看見光源?”

“光源?沒有啊。”

陸適:“有一點光。”

“沒啊。”

陸適仔細查看,整片區域道路阻斷、水電全斷,連一絲人氣都察覺不到,更加不會有光。

手上一動……直升機機身一顫。

陸適望向一個點,那裏若隱若現,有一個黃色的光點。

“那裏——”陸適喊。

廢墟中,有個人一身泥,像是包著漿,不停地挖著什麼,兩手手指鮮血淋漓,四下黑暗,她看不清自己,隻有邊上一隻竹蜻蜓,發著微弱的光。

旋翼的聲音從上空傳來,她灰頭土臉地抬頭,看見一架白色直升機,在她頭頂盤旋。

鍾屏抓起竹蜻蜓,向上空揮動,做著引導的手勢。

直升機上,陸適麵無表情地跟隨著她,眼睛酸澀,漸漸變得模糊。

詞典被埋在了廢墟中,救出來時,他生命體征微弱,立刻被緊急送往當地醫院,鍾屏也一道進入醫院接受治療。

她嗓子幹涸,進水後舒適一些,向救援小組彙報完情況,終於能夠休息,她先打電話回家。

手機響了一聲馬上就被接起,鍾屏說:“媽,是我。”

“……”

“媽?”

“啊——”鍾媽媽號啕大哭,“屏屏,屏屏啊——”

鍾屏眼睛熱,“媽,我沒事了,我獲救了。”

“是屏屏?讓我跟她說幾句。”

“爸!”

“屏屏?你怎麼樣啊,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爸,我在醫院!”

電話又被搶去,“你一個人在醫院?有沒有人陪著你?媽媽馬上趕過來。”

“媽——”鍾屏趕緊攔住,“現在機場都超負荷,這邊很亂,你別來。”

“女人就是瞎搗亂!我來說兩句。”

鍾屏愣了下,不確定地道:“大伯?”

“是我,屏屏啊,我跟你說,你這次的事情做得非常不對!”

鍾屏這一通電話打了足足二十分鍾,電話一掛斷,陸適馬上給她喂水。

陸適坐在她病床邊,不停地撫著她的頭,鍾屏喝完水,小聲道:“我沒事了。”

“嗯……”

她咽了下嗓子,道:“當時意外發生的太突然,沒有路,走也走不了,包都埋了,詞典也……”她笑了下,“幸好竹蜻蜓從包裏滑了出來。”

“幸好有它。”陸適說。

“它是你送給我的。”

“嗯。”陸適抱住她。

兩人相互依偎著,靠了許久,陸適摸著她的手指,問:“痛不痛?”

“好點了。”

“從出事一直在用手挖?”

“……嗯,我怕來不及。”

陸適不說話。

鍾屏抬頭看了他一眼,“現在不痛了。”

陸適摸了摸她的臉,道:“餘震那晚,我心髒有一陣疼的特別厲害,像那些心髒病人一樣……是不是十指連心?”

鍾屏笑:“我的手指,連著你的心髒?”

“你別笑,”陸適貼了貼她,“我都快疼死了。”

鍾屏不笑了,笑不出來,她抱緊陸適,“我已經沒事了。”

過了會兒,陸適道:“來之前,我在SR見到了霍誌剛,他跟我說了些事。”

鍾屏看他。

“他說他曾經是空軍,後來組建了SR,08年的地震,他曾經救過你。”陸適問,“以前從來沒聽你提過,S省的地震……你願不願跟我說說?”

鍾屏沉默許久,輕聲開口:“那個時候我才初三,我是留守兒童,是被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你知道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麼,跟爺爺奶奶的感情,就像跟父母的一樣。”

“地震發生的時候,我在家裏,那個時候小堂妹過來找我玩,她那時才六歲,我沒有看住她……震得太厲害,她害怕,就從樓上跳了下來。”

“爺爺奶奶本來在外麵沒有事,因為擔心我而趕回來,誰知道有一波餘震,房子就在那個時候塌了,爺爺奶奶被埋在了下麵,我想去救他們,可是被建築物壓到了。”

“俞清鎮在地震之後和外界隔絕了,道路不通,救援人員根本進不來,我不知道在廢墟裏躺了多久,到後來,我喝得是自己嘴唇裏流出來的血,我覺得我快要死了,就在那個時候,傘兵空降……”

“我在地震中獲救,可是小堂妹終身癱瘓,爺爺奶奶……死了,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陸適抱緊她:“胡說什麼,跟你無關!算了,別說了。”

鍾屏笑了下:“我知道,跟我無關,天災誰也沒有料到,那些隻是意外,每年爺爺奶奶的忌日,也是那幾萬人的忌日。”頓了頓,“但假如我能及時找到小堂妹,或者我看到爺爺奶奶的時候,能大聲喊住他們,也許那些就不會發生。”

她抬頭看向陸適,“你的親生父母也經曆了那場地震,你是不是想了解他們的事?”

“嗯。”陸適親她一口,“但現在我更想了解你,我想知道你的全部……要不要睡了?睡一會兒?”

鍾屏搖頭:“我要等詞典的消息,睡不著,繼續聊吧。”

陸適想了想,問:“你就是因為那場地震,所以加入了SR?”

“……也不是。”鍾屏說,“我當年覺得,好人沒有好報,為什麼老霍這麼好,他的老婆卻這麼壞?”

霍誌剛是空軍,與妻子聚少離多,妻子怨念深重,他為了家庭,放棄軍旅生涯,可因為執念,又一手組建了SR。

一場救援意外,他失去了右小腿,還躺在病床上,他妻子就跟他辦了離婚。

鍾屏說:“我那時候才十五六,氣得不行,一個人跑去找他前妻,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前妻說了一堆冠冕荒唐的理由,我就說——”

“你說你將來要嫁給霍誌剛?”

鍾屏一愣,“你怎麼知道?”

“那回你在醫院裏跟一個女人說話,我剛好也在,躲後麵聽見的。”

鍾屏:“……”

鍾屏現在總算能理清些前因後果,她有些難以啟齒的秘密被人發現的難堪,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

她說:“我現在喜歡你。”

陸適一愣,笑道:“我知道。”忍不住親她幾口,道:“之前是我不對,是我胡思亂想。”

“……你還跟我冷戰。”

“我不對。”又親她幾口。

鍾屏往他懷裏靠得舒服一些,想了想,繼續道:“我說的那話,一半是氣話,一半在當時看來,也是真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喜歡他,其實現在想來,我還是分不清那究竟是喜歡還是崇拜,很模糊,但我確實是因為他,加入了SR。”

“一半為他,我想知道救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讓‘家破人亡’,一半……也算是因為那場地震。”

就這樣,她因為一時意氣,十六歲那年,隻身闖入SR,到如今,她已成為一名正式隊員,參與過無數次的救援任務,仿佛把救援當作了一種習慣。

鍾屏忽然說:“陸適,我那個時候看到過兩句話。”

“什麼?”陸適問。

“地震發生前,我不記得在書裏還是網上看到過……反正不是佛經,那句話是說——地獄未空,誓不成佛。”

“地震之後,我又看到了另一句話——強者自救,聖者渡人。”

這兩句話,才是教導了她十年的話,讓她明白救助的意義所在,她初入SR的目的不純,沒有任何救助精神,也沒有團隊精神,她把SR當成一個獵奇所在。

十年之後的現在,她也並非聖者,但她想要渡己度人,盡己所能,救出困者。

地獄未空,誓不成佛,強者自救,聖者渡人。

窗外,黑暗退去,金色日出緩緩綻放在空中。

救援還未結束,詞典也還沒有消息,可是新的一天已經來臨,每一個日出,都代表著希望,天與地的距離,也不過就這短短一段。

廢墟中的城市在逐漸蘇醒,終有一日,它將重建,一如昔日繁華。

“你還記不記得欠我一個彩頭?”

“嗯?記得。”

“現在給我。”

“你要什麼?”

“回去之後,我們結婚。”

“……好。”

(全文完,我現在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