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來了,大阿姑請她坐下來吃一點。文娟說吃過了,姆媽和阿弟也過來了,她們還在火車站等候哩。大家隻好草草地吃完晚飯,一起趕往火車站。

學文到火車站看見了文娟姆媽和阿弟,連忙向她們打招呼,並握住阿弟的手親切地說道:“希望你畢業後能留在上海工作。”大阿姑和阿哥熱情地和文娟姆媽打招呼。大阿姑要文娟下次回上海來到她家裏走動走動。阿哥也說文娟啊,你一定要到北京來,到時候我要用西餐來招待你。學文買了好幾張站台票,大家一起走進了站台。學文和文娟上了車廂,向站台上的親人們揮手告別。火車慢慢地啟動了,文娟的媽媽跟隨著火車不斷地向阿囡揮手,文娟也呼喚著親愛的姆媽。姆媽激動得流出了眼淚。火車漸漸地加快速度了,姆媽也加速向前奔跑,她沒有察覺到已經跑出了站台的邊緣,“撲通”一聲,文娟的媽媽跌倒在站台下。

火車上的文娟見到姆媽跌倒在站台下,阿弟和阿哥飛速地向前奔跑,她心急如焚,激動得流出了熱淚,心靈中感慨萬千。

“姆媽,姆媽我一定要回到上海來的,我在邊城日夜思念著親愛的爸爸和姆媽,心靈中總有一股強烈的情感將我們聚合在一起。還有親愛的小阿弟,嚴酷的生活總需要我們緊密地在一起,再見吧!親愛的姆媽和小阿弟。”

學文見到文娟激動的狀態也深深的感染了。他也是從小離別了家鄉,遠離了親人,獨自一人來到了遙遠的邊疆。他也是日夜思念著親人啊!不過他學會了堅強,他早就把這樣思念的情感深深的隱藏在心靈裏,他不會表露,更不會流淚。麵對著激動得流淚的文娟,他久久地凝視著她,輕輕地呼喚:“阿娟,阿娟,勿要哭了。”文娟也漸漸地清醒過來了,平靜地對學文說道:“小阿哥,望著可憐的姆媽我傷心得失態了。”

學文買到的是無座車票,他隻好在過道上的洗臉台下清理出一小塊空地,用舊報紙墊上後再放下行李包,然後對文娟說:“這是阿拉的軟席座位,請儂坐下來。”文娟坐下來以後,覺得蠻可以的,便要學文也坐下來,兩人肩並肩地坐著,文娟撫摸著學文的頭發笑道:“小阿哥你頭上的白頭發比我小阿弟還多,你肯定也是一個書呆子。”

這句話觸動了學文的神經,他深有感觸地對文娟說道:“阿娟,阿拉哪裏是書呆子,阿拉絕對不能當書呆子,在一九五七年春天的大鳴大放中,阿拉在大字報上寫了一首“趙書記的心痛病”的打油詩,當時阿拉還不足十八歲,反右運動中,右派帽子與我擦頭而過。驚駭中我深刻吸取了經驗教訓,回想起來了魯訊先生的一句名言“知識即罪惡。”於是把自己所有的書籍都燒掉,僅僅留下了一本戈寶權翻譯的普希金文集(精裝本),這是我用地質學校發的一個學期零用錢買的,實在不忍心燒掉。我絕對不能寫什麼文章,盡量少說話了。省委號召大力開發礦山,阿拉積極要求上山去當礦工。後來礦山下馬了,阿拉就到機械廠當鉗工了。不過阿拉阿哥阿姐都是讀書人,他們總是自然地流露大學時代最幸福。阿拉沒有大學,隻有童年。阿拉與他們不同,阿拉隻能堅定地走與工農群眾相結合的道路,這是自己的命運所決定的。

文娟不以為然,她真摯地對學文說道:“小阿哥,儂的看法太絕對了,阿拉勿像儂這樣看問題,阿拉總以為還是應該發奮讀書的,知識終究是很有用處的。歸根結底要振興阿拉家庭,最終還是要靠知識的,小阿哥,比政治比出身儂比得過人家嗎?”

學文感慨地說道:“阿娟,儂的話也是有道理的。阿拉這樣精神上的自我摧殘,使自己的創業精神、創作激情、創作靈感都消失了,精神上的“**”也幹涸了,人也變得像木頭一樣。不過阿拉經曆了一九五七年的那場襲擊知識份子的暴風雨,深感知識的風險了。阿拉以為當工人農民最安全,沒有知識最保險。反過來說阿拉也知道科學技術對社會進步的重要作用。但是在當時的形勢下,阿拉隻能堅定地走與工農群眾相結合的道路,阿拉隻能到那個山上唱那個歌了。

文娟沉默了。她心裏想著這個小阿哥已經蛻變成一個誠實的機會主義者了。道理已經講得十分清楚,小阿哥和小阿弟各有各的選擇。而自己要發奮讀書為時已晚了,但是要她去當工艾米莉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目光順著山奇能殺死人的視線望著李雨辰,思索了片刻臉上出現了悟的表情,然後“撲哧”一聲笑出來。

山奇看著她不怒反笑,倒也愣了神。剛才“一品香”酒樓的董事長牧星叫他去辦公室一趟,說要和他商量一下參加“金廚帽”大賽的後繼事項。當他路過大廳時,竟然看見了艾米莉!

他心中一喜正要過去和她打招呼,自從那激情的一夜後她就仿佛空氣般從他視線裏消失,他打她電話她也不接,他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難道他是她“一夜情”的對象嗎?他的心裏有一陣苦澀,更多的是看不起自己,他山奇什麼時候身邊缺過女人?卻為了一個不搭理他的女人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