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娟換了個話題,對著學文說道:“小阿哥,儂大阿姑家離火車站很近,還是儂去買二張火車票吧,阿拉的探親假期快要到了,儂就買後天的車票吧。”
“今天阿拉回去就買火車票。現在火車隻通到貴州安順,上海到安順的火車是晚上八點鍾開車,後天儂到阿拉大阿姑家來吃晚飯吧。”
“小阿哥勿用了,阿拉到儂親戚家去吃飯怎麼好意思呢。阿拉吃好晚飯再到儂大阿姑家去,不用客氣了,明天阿拉還要到弟弟學校裏去,阿拉後天再相會,小阿哥儂說好嗎?”
“好的,好的,按照儂說的辦。”
他倆走向國際飯店,瞭望這中國第一高層建築,學文想起了剛解放時他隨同媽媽從寧波鄉下出來,探望住在國際飯店爸爸的一位朋友。當時國民黨的飛機在上海狂轟爛炸,到內地去的交通基本中斷了,長江上的客輪也全部停航,學文和他媽媽在姨媽家足足等了四十天,這位朋友才買到了去漢口的船票,並用小車送學文母子倆上碼頭。
仰望著高高的國際飯店頂層,學文說道:“阿娟,阿拉到對麵人民廣場去休息一下,順便再照相留來考阿拉了,過橋米線是一個窮書生在邊城南湖鬆島苦讀詩書時吃出名氣來的,朱自清是位很有骨氣的文學家,阿拉喜歡讀他優美的散文,包括“南湖遊記”,老人家讚揚他寧願餓死不領美國救濟糧,這些文人給邊城增添了文化底涵,儂說是嗎?學文很高興地笑道:原來阿娟還很有文化修養哩,文娟反駁道:啊唷!就儂阿鄉有文化修養,就儂阿鄉知識懂得多。學文很喜歡聽文娟這樣反駁,他就要文娟從鬱悶中解脫出來,高高興興地麵對現實生活。
衡山飯店位於衡山路上,是解放前上海十大高層建築之一,曾經屬於法租界的地段。學文陪著文娟找到了他阿哥的房間。
“阿娟,這位是阿拉阿哥。”學文說道。
“阿哥”文娟高興地叫道。
阿哥哈哈地笑了,叫了一聲阿娟啊,然後要他倆坐下來。阿哥倒了兩杯茶水,拿出一包無錫水蜜桃來請他倆吃。接著麵對文娟說道:“阿娟啊,我們是老鄰居了,當時你入了廣場,在一張長靠背椅前停了下來,學文看見前麵還有一個石凳子,便對文娟說道:“阿拉把照相機放在石凳子上,調整好光圈、時間,阿拉照一張合影吧。這相機是可以自動拍照的”。於是兩人站在照相機前,以國際飯店為背景,拍了一張兩人合影照。
兩人坐在長靠背椅上又聊了起來。文娟真誠地對學文說道:“小阿哥,這次邀請儂到上海來玩,阿拉沒有條件能夠好好招待儂,心裏總是感到很歉意,小阿哥儂不會計較吧。”
“阿娟,儂這樣真誠相待,總是親切地叫著小阿哥,阿拉心裏是非常激動的。阿拉總感覺到在遙遠的邊城有儂這樣一位真誠的親友是多麼難得嗬。”
“小阿哥,阿拉也有同樣的感覺,阿拉隻恨相識太晚了。”
“阿娟,如果沒有抗日戰爭,阿拉就能夠從小在一起了,就會‘青梅竹馬’了,阿娟儂說是嗎?”
阿娟含笑地點了點頭。
“阿娟,阿拉有句心裏話總想對儂表達。”
“儂就講吧。”明天阿拉幫儂去打個證明,後天上午阿拉一道到儂學校去找領導。這件事情一定要想法辦成。小阿弟儂千萬不能到外地去工作,更不能像我一樣到邊疆去工作,不然我們的家庭沒有辦法維持下去了,那怕在裏弄工廠打工也不能到外地去。阿拉畢業的時候,正是在爸爸出事以後,又碰上國家困難時期,自已在政治上、經濟上壓力都很大,我是不得不去邊城工作啊!”文娟動情地說完這番話,她對家庭是有極大的責任感的。
“阿姐你的處境我是很理解的,你對我的關心和幫助我是終身難忘的。”弟弟文學感動得眼睛都紅潤了,沒有姐姐為家庭忍辱負重,他連初中都無法讀下去的。接著文學也關心地問道:“阿姐,今天你到哪裏去了?”
“小阿弟,阿拉在邊城沒有一個親人,連上海人也很難遇到,這回從邊城回家來探親,阿拉剛上汽車就遇到一位寧波老鄉,原來還住在對門四號。他的姨夫就是原來住在二樓的寧波伯伯。所以阿拉遇到他以後就感到十分親近,小阿弟,你能夠理解阿姐的這樣心情嗎?”
“阿姐,阿拉是心連著心的。你在遙遠的邊城工作,我心裏是多麼思念阿!隻是我沒有能力來幫助你。所以我隻有發奮讀書,將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文學說得很激動了。
文娟也很動情,雙手捧住弟弟的頭,深情地說道:“小阿弟,阿姐這輩子沒有什麼希望了,但是我要全力幫助你,要你在上海好好工作,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爭取上大學深造,使我們的家庭振興起來,我一定要爭取回上海來,那怕到裏弄工廠來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