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煙花偶爾亮起的瞬間,褚染衣清楚的看見這個男子身上玄黑色貂毛披風,上麵金色流水青天紋暗光浮動,尊貴無儔。
玄黑青天,流水金紋。
南黎國裏最能震懾人心的標誌,隻屬於他一人的標誌。
當今聖上的七皇子。
晉王殿下,納蘭臻!
此時的她覺得自己是被鎖在他俯視一切的睥睨淡然,與幽暗深邃之中,身體移不動分毫。
許久,納蘭臻輕笑一聲,“平郡城第一郡主,名不虛傳。”
褚染衣心頭沒來由的一顫,竟有一種對上了宿世冤家般的無奈。
隻得垂下頭,默默歎了口氣,雙手交握於前斂衽為禮,“晉王殿下金安,想是家父在前廳招呼不周,竟讓王爺尋到後宅廂房來,真是罪過。”
“罪過?招待不周和殺人縱火比起來,的確不算什麼罪過。”他輕笑,那神情竟然和方才褚染衣臉上的笑容出奇相似。
納蘭臻沉靜如水的目光籠罩在她的身上,此時的褚染衣亦覺得自己的背後被冰冷的水浸透了,那是她自己的汗水。
“平西王妃已死,縱然你父親想要包庇你,他的嶽父於閣老也必會追查到底。”有人在樹上說的漫不經心。
“死屍已經麵目全非,誰人能看出到底是誰?在她穿上那身水雲綢裙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是草包郡主褚染衣。”有人於樹下答得波瀾不驚。
“本該在前院燃放的煙火,如何能燒到後院廂房?你少了一個失火的理由。”
“哈!誰說是煙花引起的火情?分明是雁蕩山的山匪下山作亂,縱火搶劫。”
“山匪為何主動惹上官府中人,這不是自尋死路?”
“去年初,雁蕩山兩處山頭被剿匪軍消滅殆盡,二當家更是慘死領軍刀下,而那手刃了二當家的領軍正是平西王的得力幹將,這筆賬總歸要算到平西王頭上。”
二人你問我答,唇槍舌劍,眨眼間已說明今日縱火之事所有根由。
亦將人心之中所有算計大白人前。
但真的是所有算計麼?
納蘭臻抿唇,似笑非笑。
一牆之隔的院門外已經依稀可以聽見馬蹄聲奔揚而來的聲音。
在擂鼓般的馬蹄聲中,褚染衣神色不變,淡定自若。
她立在月華之中,眉目從容,清揚婉約。
她年紀尚輕,麵龐上仍有少許稚氣,說話時眉梢微微上揚,如一道青黛橫臥兩汪清水之上,眉是黑濃纖細,眸是明亮透徹,有大徹大悟後的通透和看淡一切的寂然。
這樣矛盾的存在!
這樣的女子……的確值得他今日親自前來。
馬蹄聲漸行漸近,已在耳邊。
褚染衣微微沉吟,“王爺還想聽後麵的計劃嗎?”
“後麵?自然是草包郡主褚染衣死於大火,而王妃則被前來報複的山匪擄去。”納蘭臻指著褚染衣身上的平西王妃的衣裙說。
“等再過幾日,隨便送個與王妃容貌相似的人頭到王府,則可以將一切罪責推脫給那群山匪。到時候平西王一怒掃平雁蕩山,剛好為你毀滅此事有牽扯的最後人證。”
“計劃周密,算無遺策!”納蘭臻替她說完後麵的話,撫掌淺笑,“誰人信你是草包,他便是最大的草包。”
“不敢當王爺謬讚,如果沒有別的吩咐的話,那麼……告辭。”褚染衣再次行禮,不等納蘭臻回答就抬腳離去。
“染衣郡主請留步。”納蘭臻忽然從樹上飛掠而下,輕如一片落於塵間的鵝羽。
褚染衣心頭一震,閃身側退卻快不過納蘭臻的身形!
他橫在前,一股巨大無形的壓迫瞬間籠罩住她周身。
“王爺這是何意?”褚染衣微微蹙眉,仰頭看他俊美無儔的側顏。
“本王的意思是……”納蘭臻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恐怕染衣郡主不能假扮王妃被山匪擄走,而要是隨本王走一趟了。”
“這世上哪裏還有染衣郡主?”她勾唇而笑,迷離又清淺的笑意恍如人在夢中。
納蘭臻一愣,隨即明了一笑。
“好,染衣郡主既然已經亡故,那麼,神醫顧青城的嫡傳弟子,這個身份,你可喜歡?”
褚染衣的心再次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