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姬九容一邊走,一邊拿腳尖踢著地上的碎石。
當初她假借火燒而死,趁著花燈節的亂和平西王妃換了衣服,天衣無縫的一個逃跑計劃,就這麼好死不死的給納蘭臻半路聲聲打斷,時至今日,她仍然記得那個穿著玄色曳地長袍,在樹上俯視著她的那個男人,以及他當時的那個眼神。
高原,冰冷,如冷山上萬年不化的冰,又好似莽原中最初的雪。
那麼高貴,那麼清冷,仿佛在看著一隻不停的和命運抗爭的小螻蟻那般,看著她。
竟然,果然!
當真是螻蟻。
她大概在他的眼睛裏,就是哪樣一個東西吧。
隻需要勾勾手指,她就可以活下來,或者,就必須跟著他走?
姬九容心頭的狂意越來越濃,眼角裏充盈著某些液體似的,發燙,她抽了抽鼻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心道,姬九容啊姬九容,你這是怎麼了,什麼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事兒就能讓你流眼淚,真是丟臉,丟臉!
她這麼想罵著自己往眠月樓的方向走著,又怕被街上的人看著自己失態的樣子笑話,隻能一直低著頭,一些瘋狂的想法不停的湧上她的頭腦,又被心頭的一點理智狠狠的壓下。
到底是怎麼了?
姬九容越想心頭越是煩躁,渾身也越發冰冷,可是心頭卻好似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著。喘出來的氣好像都能噴出火來一樣。此時要是能泡在熱水裏好好疏散開自己的寒意就好了。她這麼想著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子。
剛走了沒幾步,卻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人身上很硬,姬九容撞在他身上,那人紋絲沒動,但是姬九容自己卻被彈開。無心抬頭去看這人是誰,低低的說了句,“對不住。”繞開他,便繼續走。
誰想,手臂上忽而一緊。
竟然是方才那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姬九容眉頭一動,眼前模糊的視線當中,似乎看到了一雙雪白滾著淡藍色雲紋花案的靴子,出現在自己的身前。
她想自己剛才的道歉大概不怎麼誠懇,所以這個人要攬住她。
當下便不假思索的又說了一遍,聲音比剛才高了不止一倍。
“對不住,撞了你。”
這總可以了吧?她就算現在易了容,長得十分難看,可好歹也是個大姑娘,站在大馬路上和他大聲道歉,他還想怎麼樣?
可誰知道,那個人抓著她胳膊的力道忽而加大了。
姬九容不得不抬頭,皺著眉仰頭去看那個人。
那人個子很高,自己連人家胸口都夠不到。
但是這人……
“狄陽王?”她驚呼一聲。
實在是沒想到,這個攔路抓著她不放的人,竟然是狄陽王梧闌!
那雙永遠藏在黑發之後的畫眉鳥般的眼眸,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神情也有些冷凝。
姬九容的眼底似乎爬上了一層血絲,絲絲縷縷的纏繞在一起,看起來別提多嚇人,若是仔細看起來的話,甚至還會讓人覺得她的眼睛裏好像充了血似的。
“這邊走。”梧闌沒有多說任何一個字,拉著她便往街道一側靠攏。直到這會兒,姬九容才明白,原來剛才一群人對著她指指點點,並非是因為她如何奇怪,隻是因為她一個人晃蕩晃蕩的,竟然是走的馬路正中央,自然是惹人注目。
“我……”她隻說了一個字,便覺得左眼一痛,下意識的眨了一下,一點溫熱滴落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