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中秋佳節,月是中秋分外明,值此月夜團圓之際,漉湖遙祝各位書友闔家歡樂,幸福美滿,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劉誌剛婉拒了劉尊第親自送其去長沙的要求,他認為自己不再是小孩,雖然還隻有16歲,他一直記得徐為文曾經跟他講過的16歲投筆從戎的尋淮洲,他想效仿尋淮洲,所以便帶了幹糧和水孤身一人上路了。
路上,他一直在回憶表妹誌嫻的那個吻。在他的思維記憶中,他一直把表妹看做是妹妹,從沒有過其他想法,不管是過去、現在,抑或是將來。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現在知道身世後,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他還是無法想象自己和誌嫻之間會產生男女之情,他不知道表妹怎麼會喜歡上他,他覺得苦惱。他想以後找機會同表妹講清楚,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在無比糾結中,來到了省城長沙。
“士官講訓團”設在小吳門外原來陸軍講武堂的舊址,他沒有急著前去,而是先去“同興和”藥鋪,尊科叔的地盤,這也是族中一處產業。以往劉尊第他們來省城也是住這裏。劉誌剛要來省城的消息,劉尊第早已托人帶信給劉尊科。
找到袁家嶺的“同興和”藥鋪,劉誌剛估摸了一下,離小吳門也不是很遠,走路最多小半個時辰,心裏估摸著以後可以常來藥鋪這邊看看,有什麼事也方便讓尊科叔帶信給舅舅。
“同興和”藥鋪生意還不錯,劉誌剛在門口時,裏麵已出來好幾撥人。走進藥鋪,見掌櫃——尊科叔忙得不亦樂乎,一邊撥算盤,一邊翻著賬簿,邊上一個夥計在忙著抓藥。
“尊科叔。”劉誌剛叫了一聲。
劉尊科抬起頭來,見是劉誌剛,便道:“喲,是誌剛啊,你來了,動作蠻快的嘛,還以為你要晚上才到呢,你在那邊椅子上稍坐一會,我馬上就好。”
“我不急,尊科叔,你先忙正事要緊。”
“不礙事的,馬上就好。到各裏(方言,這裏)來噠莫講客氣咯。”
晚上,劉誌剛便住在了“同興和”,走了一天,累極了,他什麼也不想便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吃早飯時,聽到尊科叔說,老家來信,普濟寺的慧明禪師圓寂了,劉誌剛腦海裏一下子浮現出慧明禪師慈眉善目的形象。二人說起慧明禪師過往種種唏噓不已,尤其是當劉誌剛告訴尊科叔,慧明禪師交代弟子要“殺魔成佛”——殺日寇時,立時對他肅然起敬。出家人講究四大皆空,虔心向佛,而慧明禪師卻要求弟子罔顧這些,拋卻佛心樹殺念,這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智慧的,非常人之所能辦,可以想象,當和尚也誓死殺人時,所造成的後果絕對是非常嚴重的,這是後話。
懷著對慧明禪師的崇敬,在內心祭奠了一番之後,謝絕了尊科叔的陪同,劉誌剛來到了小吳門。這個曾經是湖南陸軍小學,後又是湖南陸軍講武堂的舊址,如今又成為這一期“士官講訓團”的駐地。門口兩個執勤的衛兵驗看了劉誌剛的通知,便敬禮放行,劉誌剛學著回了禮。兩個衛兵又去檢查別人的通知去了,劉誌剛又在思索剛才自己的敬禮,這可是他第一次敬禮,總覺得有點別扭,來不及多想,隨著前來報到的人一起來到了報到處——演武堂。
在這裏,見到了這個“士官講武堂”的負責人葛覺民,葛覺民也發現了劉誌剛,對著劉誌剛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便忙著跟身邊的幾位校官交代什麼去了,劉誌剛也不好明著上前打招呼,便排著隊依次辦理手續。
交通知,報番號,簡單介紹後,劉誌剛便領來了七七八八的一些生活用品,畢竟他們要在這裏集訓三個月,又隨著其他人一起走到了他們住宿的地方。劉誌剛是第一次來省城,第一次入伍,第一次正式“上學”,第一次幹什麼都排隊,第一次住集體宿舍……,什麼都是第一次,他覺得很新鮮,又充滿了好奇,他見別人幹什麼,他便也幹什麼。在宿舍裏,把其他幾個部隊裏來的士官整得像看猩猩一樣看他(題外話,也許那個時候絕大多數人沒有見過猩猩,隻是一種類比而已,千萬別計較),劉誌剛自己也不好意思,隻能實話實說,別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別人也不會去管他。
在這裏,管理並不是那麼的嚴格,這畢竟隻是一種“集訓”性質,受訓對象也隻是各支部隊裏的老兵油子。其實,不用猜也知道,國民政府新一輪擴軍在即,也即新一輪“抓壯丁”活動即將開始,那些抓來的壯丁,他們的連長、排長就會從劉誌剛他們這批人中產生。劉誌剛不知道,但這些老兵油子們知道,也許他們當中的某些人曾經就是某個被抓的“壯丁”,這就是國民政府的兵役製度,也就是這些人扛起了抵抗日寇侵略的大旗。他們當中有些人是正在地裏幹活的農民,有些是拉船的纖夫,有些是澡堂、飯館的夥計等等,無一例外,沒有一個是達官貴人的後代或者是士紳的子弟。這些前來受訓的士官們,沒有表現得特別積極,因為他們中的許多人沒有想過明天怎麼辦,隻想著活過了今天又是一天,他們在慶幸自己沒有死在“抓壯丁”途中,也沒有死在新兵訓練營,也暫時還沒有死在日本鬼子的槍口下,或者這對他們就是最大的安慰。所以,他們麵對生活的方式就是大煙,賭博,劉誌剛實在無法理解。因為,第一個晚上,許多人就聚在宿舍裏玩起了擲色子,他第一次徹底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