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陶家灣(1 / 1)

雪落陶家灣

大雪在陶家灣狠狠地降落。

聽,冷風吹著牆上的野草,仿佛親人悲傷的叮嚀。靜靜地,雪中的村莊平平淡淡。隻有周東智加洋用一把三弦支撐起陶家灣漫長的冬季。沒有誰幸福地流淚,也沒有誰痛苦地歌唱,天地間唯有成千成萬的雪片在訴說著什麼,並且和低沉的三弦聲交織在一起。

是哪年冬天的事我巳經忘記了,反正那個夜晚下著大雪。陶家灣四周的山野迷離滄桑,山巒牛脊樣的線條時隱時現地延伸著。風的野性發作,呼呼怪叫。母親領著我到山野裏尋找父親。大半夜了,外出找我們家白馬駒的父親不見蹤影。母親生怕我被凍壞,無奈地領我回家。那一夜,母親點著燈,一直坐到天亮。第二天清晨,父親趕著白馬駒回來了,他凍得好久說不出話。

我三十年的人生曆程中,什麼東西值得永遠銘記?我的父親母親!千裏之外,我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回憶往事,一遍又一遍計算歸程。我隨手往空中一抓,仿佛抓住了陶家灣冬季的一團白雪,那樣綿軟,那樣溫暖。

就在前一個月,父母似乎估計到大雪就要來臨。他倆拿著破麻袋一起到村後的大草甸上拾幹牛糞。勤勞能幹的父親像迎接貴客一樣,將拾來的幹牛糞整齊地碼在廚房的窗台下。父母把院落裏的木棍、石塊之類的雜物收拾掉,又將秋天用過的農具搬回小庫房,為的是騰出些空閑地讓雪落下來。

經過一輩子的體驗,父母知道雪是躲不過去的,它終究會落在一段寒冷的歲月裏。

雪紛紛揚揚,給小土屋增添了些許淒清。牛糞在鐵爐裏緩緩燃燒,黑麵孔的鋁茶壺曨曨作響。父親盤著腿坐在炕沿上,喝一碗釅茶,母親對著窗前的雪光納一隻布鞋。父母已經老了,生命的冬天一如降雪,它悄然來臨。作為兒子,我應當能為父母抵擋寒冷,可我常年在外工作,遠離他們。

雪落陶家灣,雪落在我眼睛的內部:我看見一個村莊的寂靜,看見迎麵過來的人白發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