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陶家灣(1 / 1)

想起陶家灣

這些年月,我背負生活的行囊,在異鄉的紅塵中躬身前行。當我疲憊而又憂傷的時候,總是喜歡在時間的角落獨自懷舊,不由自主地想起遙遠的陶家灣,這是源自生命曆程之中甜蜜而疼痛的記憶,像河水一樣一截一截地流淌。

陶家灣是祁連山深處的一座小村莊,它是我的家鄉,更是我夢魂牽繞的地方。我在小學畢業後,離開陶家灣到遠處的大紅溝中學上初中,以至到更遠的哈溪中學上高中,再到更加遙遠的甘南上大學,我的腳步離陶家灣越來越遠了。

甚至有那麼幾年,我把自己看得很了不起,總以為走出了陶家灣就走進了天堂,總以為有了城市戶口就擁有了幸福,整天把自己的腦袋抬得老高,嘴上時常叼著煙棒子,腳上經常穿著皮鞋子,隔三間五還喝點啤酒子,變得越來越不像個陶家灣生下的人了。

忽然有那麼一天,我才醒悟到自己是一個生活在外地的外地人,仍然是一個遠離了陶家灣的陶家灣人。我這才真正懷念起了陶家灣,時刻想著陶家灣。隨後的某一天,我終於回了一趟陶家灣。

家園如故。三十幾戶人家的土坯房子擠在一起,好像一群身世平凡的村民靠在山灣裏相互取暖。許多麻雀蹲在柴垛上,一會兒打著香甜的噸兒,一會兒又說著溫和的鳥語。它們是那麼親切,那麼和諧,像一個質樸的寓言故事,它們相依為命,堅守在陶家灣蒼涼而寧靜的空間。或許它們中的幾隻曾冒冒失失地飛到過外地,也許是它們有著故土難離的情懷,也許是它們難以割舍陶家灣善良的親人們,還是義無反顧地回來了。

唐朝詩人賀知章在《回鄉偶書》中寫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這首詩正適合我回到陶家灣的狀況。我長久在外,當返回故裏時,陶家灣的天空依然那麼藍,山坡依然那麼綠,田野依然那麼廣闊,可是人事滄桑,日月輪回,歲月改變了鄉親們和我的容顏。

陶家灣純潔而厚重的太陽照在我的身上,就像兒時母親一針一線做給我的棉衣,給我溫暖,更給我感動。黃昏時分,各家各戶的炊煙,從房頂的煙囪裏嫋嫋升起,淡淡的藍煙,散發著幹牛糞燃燒的清香。我想,鄉親們吃著用辛勤汗水種出的洋芋、青稞、白菜,一定是有滋有味的。

當我離開陶家灣的那一刻,回轉身再望一眼陶家灣,不由得想起了元朝馬致遠那首著名的《天淨沙·秋思》。故道遙遙,西風獵獵,瘦馬噅噅,西陽斑斑,天涯之路上前行的人兒雙眼蒙蒙!我咬住了喉嚨湧動的激動,握緊了關節響動的拳頭。

家鄉是心靈的歇息地,更是精神世界的避難所。現在,我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讓思緒的觸角走進陶家灣,努力使身心得到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