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受毒禍折磨的張瘦寒對鴉片的痛恨程度勝過以前,鏟除煙禍的態度更為堅決。他擒賊先擒王,親自帶人抓了賀壽財並抄沒其家產,接著便又捕獲其他大小煙販,蕩滌了所有煙館。
三天後,張縣令決定當眾銷煙並懲處煙販。保定知府正巧巡視淶陽,便留下來觀看銷煙。
銷煙之地設在城東拒馬河灘,成千上萬的民眾蜂擁而至。沒收的煙土煙具堆成了一座小山。張縣令一聲令下,便有人擎起火把,頓時烈焰熊煙,火舌狂舞,觀者人聲鼎沸。
賀壽財等大小煙販被押赴現場。張縣令一一曆數其罪狀,宣布按法令均處以勞役之刑。賀壽財聽後陡然大笑,朝正襟危坐的知府磕一響頭老大人,罪民有話要說。”知府點點頭。賀壽財說:“淶陽境內鴉片猖厥泛濫,都是一個人的過錯,此人更應嚴懲。”接著他一指張瘦寒,“就是這堂堂縣令,他身為父母官,卻帶頭吸食鴉片,豈有不推波助瀾之理?百姓如何不效仿?”張瘦寒低頭不語,暗自臉紅。知府喝道:“大膽刁民,竟敢誣告朝廷命官,理應罪加一等。”賀壽財又磕一響頭:“有道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草民句句屬實。張大人所吸鴉片便是小民奉送的。”“莫含血噴人,可有見證。”“有,有幾次是洋大人吉利與我一同前往的。”知府說:“莫拿洋人嚇唬本官,那洋人在哪兒啊?”誰知知府話音剛落,便有一人從人群裏擠出來:“我……在這兒……”來人正是吉利,他是專程從京城給賀壽財開罪來了。
吉利畢竟是洋人,總要給些麵子。知府命人給吉利搬來把椅子,心想,有洋人幹涉,今日麻煩便大了!吉利一指張瘦寒:“賀先生所言不錯,我和他一起給知縣大人送過煙。”眾人嘩然。吉利繼續說,“不治縣令罪,別人不會服氣,還是放了這些人好!”知府犯了難,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張瘦寒走向吉利說:“吉利先生,你可知鴉片是禍國殃民之物?”吉利脖子一揚:“鴉片是福壽膏,能養身治病,是好東西。”張瘦寒說:“既是好東西,你可曾吸?”吉利轉轉眼珠子:“我當然吸。”張縣令便高喝一聲:“好!”接著朝知府深施一禮,“老大人明鑒,這洋大人與賀壽財的確為我送過煙土,我已將這些毒物儲存到我的肚子裏,我的肚子即為倉庫,如今裝滿了煙土,單等今日發落。今日既是銷煙,我肚子裏的煙當然也要銷毀。吉利先生,你說你也營吸食鴉片,那麼你的肚子裏不也儲存了鴉片嗎?我們一起燒了吧!”說完張縣令便死死扣住吉利手腕,朝衙役喊道,“點火……”衙役不敢。張大人雙目如炬,又厲喝一聲,“點。”便有人擎起火把,指向兩人。吉利大驚失色:“我是洋人,你們敢!”張縣令從容一笑:“我們是在銷煙,而非燒你,吉利先生緊張什麼!”火把已把臉頰烤得生疼,衙役又把火把靠向吉利肚子,吉利拚命抽動手腕,但張大人已將他搛得死死的。吉利跪下來:“大人開恩!”張瘦寒說:“今日饒你,今後不許再踏入淶陽半步。別忘了,你肚子裏儲存有鴉
片,可別讓我燒了。”吉利狼狽而逃。
張瘦寒轉身向知府跪下來,自去頂戴花翎。
知府將此事報告了道光皇帝,受盡洋人窩囊氣的道光帝非但沒有加罪張瘦寒,反而在百官麵前對其大加讚揚一番。時任湖廣總督的林則徐得知此事後,對張瘦寒的聰明才智大為歎服。他尋機與張瘦寒進行了一夜長談,與之探討了許多禁煙之理。後來林則徐虎門銷煙,成為家喻戶曉的民族英雄,沒準兒或多或少曾受到過張瘦寒的影響。
神偷小點兒,瘦小枯幹,蔫皮虱子般一副呆頭呆腦相,怎麼看怎麼像個老實人,他要往人群裏一站,你說他是賊,準有人跟你抬杠。
雖說是個盜賊,但小點兒卻有一副俠義心腸。他出身於貧寒之家,父親早亡,自小便隨母親乞討為生。有一次娘兒倆去一大戶人家乞討,主人非但未施舍一口冷飯,反而放惡狗咬人,她娘被惡狗咬斷腳跟,最後竟因此而死。小點兒對那些為富不仁的劣紳大戶充滿了仇恨,專門以他們為行竊對象,常令那些達官貴人心驚肉跳,防不勝防。小點兒盜取錢財後,除留一小部分作為自己的花銷外,其餘大部分都施舍給窮人,鄉鄰中貧寒人家十之八九都受過他的恩惠。所以,小點兒稱得上是個義盜。
這些天,小點兒又開始謀劃一件大事^到知縣家“走”一
趟。
這淶陽知縣是個地地道道的昏官貪吏,蚊子大腿也要剜三兩肉的主兒,淶陽百姓對其恨之入骨。小點兒早就想收拾他一下子,給百姓們出口氣。
因久在黑道,小點兒有意結識了幾位衙門中的公人,平時沒少肉山酒海地“填補”他們,還時不時地“孝敬”他們些銀兩,以防萬一犯了事有人給幫忙。這天,小點兒又請幾位喝酒,酒至半酣,小點兒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打問縣太爺的情況。一個衙役聽出了門道,這衙役因為收了案犯家的賄銀卻沒有給知縣上貢,而是自己獨吞,被知縣尋了個借口打了二十板子,由此一直耿耿於懷,於是便有意給小點兒透了個口風^知縣近日準備將搜刮來的四箱銀子運回合肥老家。小點兒一聽,心中竊喜。
小點兒專門走了趟縣衙踩點兒,果真見庫房內有四隻大木箱。不過如何盜出這些銀子卻令小點兒犯了愁。縣衙不同於尋常門戶,院中有巡丁,溜門撬鎖容易有響動,肯定辦不成事。最好的方法是“天窗盜”,從屋頂往上拽。但這需要人手幫忙。這時,小點兒想起了姚家四鼠。
姚家四鼠也是出名的盜賊,不過不像小點兒那樣仗義,不論貧賤,他們碰誰偷誰,盜來錢物便狂嫖濫賭。小點兒一向瞧不起他們,從不與之來往,這次若不是急需人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去求四鼠的。小點兒邀來四鼠喝酒,說出自己的打算。四鼠一聽吃驚不小,大鼠說:“偷縣太爺?你有幾個腦袋?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小點兒說:“要發財就要豁出去。這是件大買賣,弄成了四位後半輩子吃喝不愁。再說這是贓銀,見不得天日,即使丟了,知縣老兒也不敢聲張,隻能吃啞巴虧。”四鼠想了想,問道:“如何分賬?”小點兒說:“按人頭分,我兩成,四位八成。”四鼠一拍大腿:“幹。”
小點兒和四鼠趁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出發了。五人溜進縣衙後院,躲過巡丁,爬上庫房屋頂,麻利地掀開幾片瓦。五人商量,決定先將小點兒用繩子係下去拴箱子,待四隻箱子全部提上來後,再將小點兒拽上來。小點兒毫不猶豫地應允了,接著便被係到房中。他在裏邊搗鼓了半天,才拴好一隻木箱,喊聲:“走。”四鼠一使勁便將箱子穩穩地提了上去。再掛一隻,又提上去……沒多久,四隻箱子全上了房頂。這時,大鼠對其餘三鼠說:“我們獨得這些銀兩豈不更為快活,留下這蔫皮虱子給縣太爺收拾吧!”三鼠齊聲稱妙。大鼠朝房中小聲說:“兄弟,勞累半天,何不在房中舒舒服服睡一晚,明兒一早縣太爺還要跟你一塊兒喝粥哩!”四鼠嘿嘿一笑,每人背一隻箱子飛奔而去……
跑了好幾裏地,四鼠已累得氣喘籲籲,便把箱子放下,想歇歇氣,忽聽一隻箱子中傳出一聲厲喝:“大膽四鼠,竟敢偷盜官府。”四鼠嚇得一激靈。“俺正是沬陽知縣,小點兒早已歸順官府,本官與小點兒定下計策,今夜設下伏兵專門緝拿爾等歸案,還不束手就擒。”四鼠聽得真切,扔下箱子撒丫子就跑……
過了一會兒,隻見一隻箱蓋啪地打開了,一個人從箱中爬了出來,喘口粗氣,伸個懶腰,竟是小點兒。
原來,剛才說話的是小點兒。他知四鼠心術不正,又貪婪成性,肯定想獨吞銀子,便多長了個心眼兒。為防四鼠得了銀子丟下他不管,他將四隻箱子的銀子合並在三隻箱子中,留出一隻空箱子。待三隻裝銀子的箱子提上去後,便將自己裝入這最後一隻空箱子,由四鼠當成銀子提上去,任一鼠背著跑,接著又裝知縣的聲調嚇跑了四鼠。
小點兒靠自己的智慧獲取了幾箱大銀,他把這些銀子藏在一個秘密的山洞中,依舊用來救濟窮人。
花葫蘆
花葫蘆是淶陽仙坡一帶的大土匪。他姓花名山寶,因天生是個禿子,頭頂上不長一根毛發,遠看近看都像一個立了秋的葫蘆,人們便送他“花葫蘆”的外號。花葫蘆槍法準,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他故意把自己那柄短槍的準星銼掉,百米開外打活物兒仍是一撂一個準兒,便又有了“神槍花葫蘆”之稱。
仗著槍法好,花葫蘆名氣越來越旺,後來又兼並了仙坡一帶大小七股土匪,便立地做成了“草頭王”,黑白兩道都怵他一頭。
1937年,八路軍老九團挺進淶陽。為了壯大抗日力量,九團想爭取花葫蘆加人抗日隊伍。這天,正逢花葫蘆他老爹七十大壽,九團首長便派七連長張八喜以拜壽為名去仙坡說服花葫蘆。張八喜能文能武,也是個“神槍手”。
張連長帶領一名通訊員直奔仙坡。
到了仙坡地界,見四周寂靜無人,張連長喊一聲:“出來,帶我去見花大王。”便有一幹人忽地從草叢中躍出,先是下了兩
人的槍,接著將兩人往山上領。
未到山門,便聽見鼓樂喧鬧之聲。進了山門,大小土匪全都放下活計圍了上來。張連長環顧四周,見這匪巢高牆大院明樓暗堡,很是有一片天地。見了花葫蘆和花老太爺,張連長一抱拳自報家門:“本人姓張名八喜,是共產黨八路軍,今日特來給老太爺拜壽。”花葫蘆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轉,便請張連長落了座。
酒席宴上,張連長漸漸切入正題宣傳抗日,花葫蘆聽了一會兒,“咕嘟”灌口酒,說:“加人八路有什麼好處?”張連長說:“打鬼子保家鄉過舒服日子!”花葫蘆不說話,過一會兒皺皺眉對手下說:“怎會有蒼蠅?”手下便遞過他的槍,花葫蘆朝空中甩手便一槍,手下忙跑過去,從地上捏起一隻蒼蠅說:“大哥,還是個母兒。”眾匪大呼:“大哥神槍啊!”張連長要過花葫蘆的槍,讚道:“好槍!可惜我的槍沒在手上,要不正好是一對兒。”花葫蘆一拍腦門:“快還客人的槍。”手下把張連長的槍拿過來,“花葫蘆”一看,便愣了一下,這槍竟也沒有準星。張連長掂掂兩把槍說:“給老爺子拜壽,怎能沒壽禮?”說著望一眼通訊員,通訊員便從桌上的錢匣子中抓一把錢票兒“刷”地揚上天。但見張連長“騰”地站起身,雙槍爆豆子般一陣點射,錢票兒便被彈風裹挾著像一隻隻花蝴蝶“撲啦啦”朝影壁“釘”去。槍聲停止,影壁上竟多了個錢票兒組成的“壽”字。眾匪驚得吐出了舌頭,好半天才喝出彩來。張連長說我這壽禮是現做現送,獻醜了!”花葫蘆沉思半晌說:“張連長神勇,不過剛才你說的事我還要合計合計。”張連長便告辭。
其實,惦記花葫蘆的還有日本人。這時候,日本人剛剛占了淶陽縣城,鬼子也想拉攏這股勢力,就在張連長走後沒幾天,鬼子中隊長佐木便派人來找花葫蘆。來人見了花葫蘆,先是送上三千大洋,又許以高官厚祿,但花葫蘆說“這時局拿不準”,沒立馬答應。來人回去向佐木一報告,佐木便派人尋機把在仙坡鎮看戲的花老太爺綁架了。花葫蘆是個大孝子,老爹被人綁了票兒,正心急如焚,這時佐木派人來傳信,花葫蘆便去了淶陽縣城日軍指揮部。見了花葫蘆,佐木說:“皇軍大大地賞識你。”花葫蘆說:“隻要放了我爹,一切都好說。”佐木便叫人拉過一個被俘的八路軍戰士。佐木把自己的“王八盒子”遞給花葫蘆,花葫蘆說:“我跟八路軍無冤仇。”佐木呼哨一聲,兩隻大狼狗便撲向被俘戰士,隨即便是一陣慘叫。佐木說:“反正都是死。”花葫蘆便舉起槍把八路軍戰士打死了。
花葫蘆手上沾了八路軍的血,便做了漢奸。佐木封他當了警備大隊長。開始花葫蘆多少還有些中國人的良心,知道給日本人做事是為虎作倀。不過,久在“狼窩”,“狼性”自然會濃。佐木對花葫蘆極為看中,金錢美女花天酒地任他玩樂。花葫蘆便很是對鬼子感恩戴德,那打家劫舍的土匪脾性越發顯露出來,一心一意做起日本人的走狗來,打仗衝鋒總是一馬當先,殺害了我不少抗日戰士。佐木一高興,便把自己的大洋馬給了他,花葫蘆快槍快馬更加有恃無恐,在血洗康家莊時,為了顯示自己的槍法,他騎馬飛馳反身連續射殺我十三名抗屬,欠下了累累血債。
這年秋天,日軍調集了三千重兵對淶陽進行大掃蕩。這天,老九團與鬼子打了一場遭遇戰,九團寡不敵眾,團長命七連掩護大部隊轉移。七連長張八喜奉命帶十八位戰士死守鴨蛋嶺,把佐木和花葫蘆的日偽軍打得哭爹叫娘。最後,彈盡糧絕,除張八喜連長被俘外,其餘戰士全部犧牲。
花葫蘆望著被俘的張連長說:“怪不得我手下的弟兄死那麼多,原來遇上了你。”八喜說我要是還有子彈,你們死得更多。”花葫蘆親自給張八喜上了綁,而後與兩個日本兵一起押張連長回城。
天黑時,他們走到一片玉米地。張連長一直在暗中使勁掙脫繩索,這時他忽然感到繩子有些鬆動,再一使勁,繩子便脫了。張連長猛地把一個鬼子撞倒後飛也似的跑進玉米地。鬼子要追,花葫蘆說天黑,有埋伏。”說著朝張連長跑的方向“機”地一槍,而後吹著槍口,乜斜著眼說:“太君信不過我的槍法嗎?”
第二天,佐木親自帶人與花葫蘆一道去了那片玉米地,見地上有幾滴血跡,花葫蘆說:“八路收了屍。這小子,賊瘦,血也不多。”
1945年秋天,日本鬼子投降,花葫蘆被俘獲,淶陽縣民主政府成立。民主政府下設了公安局,張八喜當了首任公安局長。當時沒有設法院,公安局就兼具了法院的職能。幾天後,民主政府槍決花葫蘆。張八喜局長宣讀了花葫蘆的罪狀和槍決令。花葫蘆說:“我有話要說。”八喜局長走到他跟前。花葫蘆說:“你那左耳朵還痛嗎?”八喜摸摸被子彈洞穿的左耳:“我知道你那次是有意救我,可那不能抵你一生罪惡。”花葫蘆歎道:“我後悔沒聽你的話加入八路……我放你一馬,那是英雄惜英雄,咱倆都是神槍,再說我這也是替自己著想。”八喜問:“怎個替自己著想?”花葫蘆說:“我不想委屈了我這顆禿頭,我是神槍,得死在神槍手上,隻有張八喜能成全我。”八喜說:“行。”花葫蘆說:“上次你‘釘錢票兒’的功夫很了得,還有絕活嗎?讓老花再開開眼。”八喜局長便要過一杆大槍,像挑水一樣橫擔在雙肩上,而後轉過身背對著花葫蘆高聲喊道:“你看著^二郎擔山。”說著偏身擰槍,“叭”的一聲脆響,花葫蘆那個“好”字剛喊出一半,倒在了八喜槍下。
高百萬
高百萬,淶陽秀村人。1941年,為了鬥爭需要,淶陽特委派他打入敵人內部。臨行前,特委首長拍著他的肩膀說:“高百萬,你的名字好啊!任憑敵人凶殘,我們雄兵百萬。”高百萬聽了這話,很受鼓舞。
當然,特委已事先打通各個環節。按特委“導演”的程序,化名高向風的高百萬同誌順利進入淶陽城皇協軍警備隊。由於他有文化,在目不識丁的一群皇協軍裏就顯得出類拔萃,漸漸被警備司令大眼魚看中,很快便被提拔到司令部當了文書。高百萬八麵玲瓏,左右逢源,很有人緣。大眼魚越發待見他,出門辦事便帶著他。這樣,高百萬就獲取了敵人一些情報。但他並未急著把這些情報送出去。原因是淶陽特委的同誌曾一再叮囑他,他是打入敵人內部的重磅炸彈,組織上千方百計讓他深入虎穴,目的是為了獲取更重要的情報。決不能因小失大,一些價值不大的“小情報”寧可不送,也不能給自己帶來危險暴露身份。高百萬知道,
要想得到大情報,就必須贏得敵人信任,打入敵人“核心層”。一次他得知駐淶陽城日軍最高指揮官黑川過生日,大眼魚準備請這老鬼子吃飯,便專門跑了趟保定,尋來幾瓶“清酒”。日本人愛喝“清酒”,但淶陽城沒有。好長時間沒喝過“清酒”的黑川大為歡喜,朝大眼魚一口一個“呦西”,大眼魚直誇高文書會辦事。高百萬趁熱打鐵。這天,大眼魚的老爹哮喘病發作,一口濃痰卡住上不來,大眼魚急得用手指在老爹嗓子裏摳了半天也無濟於事。高百萬見機會來了,一閉眼,心中罵聲娘,硬是用自己的嘴把老太爺的那口痰“嘬”了出來。大眼魚挺感動,沒多久便提拔高文書當了自己的副官。
自此高副官便鞍前馬後不離大眼魚左右了。從大眼魚口風中自然也就套出了不少機密。這天黑川叫去大眼魚,兩人嘰嘰咕咕密謀了好半天。高百萬覺出敵人很可能要有大行動了,晚上便請大眼魚和幾個偽軍中隊長喝酒。大眼魚酒後失言,高百萬獲取了一個重大情報^敵人準備秘密逮捕九名民主進步人士。高百萬連夜把情報送出城,淶陽特委火速派人找到這些人,把他們全部安全轉移。
黑川被激怒,要大眼魚立即査出內奸。大眼魚琢磨了半天,斷定這機密是高副官請他和中隊長們喝酒時自己不小心“吐嚕”出去的。幾個中隊長是跟他多年的“老人兒”,隻有高副官跟他沒多久,而且這高副官太“精”,精明的人往往叫人不放心。最後,大眼魚把懷疑的重點放在了高百萬身上。大眼魚眼珠子轉了半宿,決定要好好考驗一下高副官。
天明,大眼魚帶高百萬來到了北郊西崗塔。塔前綁了兩個被俘的八路軍戰士,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土灰色的軍衣滿是血跡。四周是牽著狼狗的鬼子兵,狼狗們瞪著血紅的眼珠子朝兩人狂吠。這時黑川也騎馬趕來。大眼魚見主子到了,朝高百萬說:“高副官,我新弄了把槍,你槍法好,給試試準頭。”說著把鋥亮的大鏡麵二十響遞了過去。高百萬心中咯噔一下子。“動手啊,高副官,太君等著看你的槍法呢!”高百萬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克製住內心激動,緩緩接過槍。此時他麵臨著人生最艱難和痛苦的選擇^開槍,戰友將死於自己手上。否則,自己將身份暴露。犧牲自己的生命是小事,但組織交給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定定神,轉念又想:眼前的戰友注定要犧牲了,即使自己不開槍,鬼子的大狼狗也會把他們撕成碎片。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他們痛快地離去。他舉起槍,強忍住內心的悲痛,“叭叭”兩槍……血液一個勁朝他腦門湧。
大眼魚如釋重負,朝黑川說:“太君,高副官槍法實在好。”望著高百萬遠去的背影,黑川點點頭,又搖搖頭。
大眼魚說:“怎麼,太君,還信不過?要是共產黨,能殺自己人麼?”
黑川說:“我見他眼中露出猶豫。”
大眼魚說:“太君還要再試試?”
黑川說:“共產黨是不近女色的。”
大眼魚手托下巴頦說:“那就再讓他過回‘美人關’。”
高百萬手上沾了戰友的鮮血,心如刀絞,但這痛苦卻又絲毫不能表現出來,憋在心裏更是痛上加痛。他倒在床上正想蒙頭大睡一場,大眼魚的勤務兵卻來請他到怡虹館,說司令等他陪著喝酒。
怡虹館是一所妓院。高百萬趕到時,酒菜正擺上桌。高百萬給大眼魚倒上酒,自己也把杯倒滿。大眼魚捏起酒杯,卻又放下了,說:“這兩天挺累,咱們找個姑娘玩。都別喝酒了,喝多了犯困,玩不痛快。”高百萬心中明白,他要過“美人關”了,大眼魚之所以不讓他喝酒,是怕他以喝多為借口拒絕與妓女同歡。
大眼魚打個飽嗝,拍拍手,進來兩個濃妝豔抹的妓女。大眼魚摟住一個,另一個推給高百萬。高百萬“色眯眯”地摸了下女人的臉蛋說:“這妞不錯。”便擁著那女人走進了臥室。
高百萬心中好一陣惡心。他斷定這女人一定是被大眼魚買通了。他的一舉一動全在敵人掌握之中。女人媚服一笑,先把自己脫了個精光,接著又開始給高副官解衣服扣子。高百萬不敢拒絕,但實在又想不出好辦法,就幹脆跟那女人躺在了床上。
高百萬最終贏得了敵人的信任,獲取了大量有價值的情報。在解放淶陽城的戰鬥中,我八路軍老九團根據他提供的敵人兵力部署情報,以極小的代價就拿下了城池。
淶陽光複後,軍管會給解放的妓女們辦起了“自新教育培訓班”。有的妓女經過教育後回了老家,有的就地嫁了人。高百萬找到了那晚與他同床的妓女,把她領到了軍管會主任那裏。高百萬說報告首長,我要娶這個女人。”說著,讓那女人回避了,又對主任說:“我有更詳細的情況向您彙報。”便把兩位戰友遇難和過美人關的事情說了。“我沒能過美人關,與這女人同了床,但我今天把她娶了,就等於提前與自己老婆同了床。和自己老婆同床不為過,這樣我的錯誤就減少了一個,心裏就好受些。”高百萬最後說。
高百萬就娶了那女人,而後把她送回老家侍奉父母。解放戰爭結束後,組織打算讓高百萬轉業到淶陽城當地方幹部,高百萬不肯,他說他害怕待在淶陽城,想起那兩名遇難的戰友,就撕心裂肺地痛。
高百萬申請回老家秀村當了名小學教師,除了每年清明到淶陽城祭掃兩位遇難戰友外,他幾乎沒離開過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