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微微搖晃,雖然幅度不大,但要在這樣的環境裏用筆,沈默自知是做不到工整的。不禁佩服起那扶首案邊的書生,若非十餘年苦功,哪能這般揮灑自如。
今夜,提前幾個時辰打扮好的小娘子們簇擁一團,嬉戲打鬧著,偶爾會對哪位書生指指點點,膽子再大些,輕移蓮步上前問話。那臉紅的書生與率直的小娘子,倒是勾勒出一道靚麗的風景。
他觀人時,人亦在觀他。
每每有小娘子從他身邊經過,總是會抹嘴偷笑,一來二去的,他也習慣了如此。
從一開始的自以為風流倜儻,到現在又有許多不適。
多半是因為人們認出了陳映容,她的晚晴樓遠近聞名,而自己的目光又始終離不開她……
十步之外的陳映容似乎是很忙的,不停地有人與她打著招呼,飲上一杯。估摸著她一時半會兒也脫不了身,沈默才向船尾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詩會上的食物很豐盛,但少有人聞,大多衝著放酒的桌子而去,沈默路過此地時也拎了一壺。
他的酒量實際上不算太好,但十度左右的酒對他而言……唔……就當作洗口了……
近了案台,左側有一豎木架,上有九行九列燈謎,大多已被人摘下。他的興致顯然不是很高,隻是站在人群外觀望一番,以免顯得自己太不合群。
半壺酒水下肚,總覺得實在無趣,決定上甲板看看夜色。哪知甲板上也不清淨,滿滿當當的人包住了船身,幾無站立之地,無奈之下隻能回頭,不想轉身撞著一人。
“抱歉,抱歉……”沈默欲伸手去拉,不想被人拍掉。
“你長沒長眼啊!不看路的啊!”丫鬟打扮的女子顯得很是氣惱,衝著沈默直吼。
被人攙扶的小娘子正了正身子,蹲身一句:“無妨。”
“哼!”丫鬟又是一眼斜睨,方才追尋娘子腳步。
沈默撇了撇嘴,穿過船艙往船首方向,途中不少人對著他指指點點,他也隻能視而不見。
到了題詩處,手裏的酒壺空空如也,與在旁的侍人換過一壺,才去觀賞。
……
“你看,看那人,那個穿灰袍的,就是他,他就是陳映容的相公。”
“哦?瞧著人也白淨,還是個秀才,怎的娶個妓人為妻。”
“還不是人陳媽媽生得俊俏,又有錢,哪個男人不動心呐……”
“要我說啊,還是姓沈的占了便宜,你想啊……往日在京城裏,為求與陳媽媽一番雲雨,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他沈默……沈默……沈默……你作甚!”
沈默從來都不是一個擅長打架的人。
手裏的酒壺朝著那碎嘴男子的腦門重重砸去,揮著王八拳。
見血不停!
見骨不斷!
突發的變故鎮住了絕大多數人,一時半會兒也無人敢上前阻難。
這時,一道極為迅敏的身影晃過了人群,攔下沈默揮動的手臂。
“沈默!”
沈默怒紅了雙眼,幾乎要咬斷了牙根,回身吼道。
“鬆手!太白!”
“奉先之怒,當是英雄?”
“我乃匹夫之怒,你鬆手!”
二人的對話旁人完全不懂。李太白見識過《三國》書中呂布之怒,才會有此說。他很不明白,像沈默這樣連生死都不在乎的人,會因何事而動怒,不惜與人拳腳相向,直到……
“沈默!……沈默你……你娶了個婊子……便不要怕人說項……”地上的男子說完此話後,門麵上生吃兩腳,沈默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狠踹下去。
李太白眼見此情,急忙將他抱住拖至數丈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