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叫張掌櫃知曉,在座的諸位掌櫃,可以說是囊括了杭州幾乎所有書坊生意的大家……明人不說暗話,張掌櫃透個底,價錢幾何,數量多少便是,若是合適,一應要下。”
金陵的張掌櫃尚未言語,反倒是戴掌櫃先笑了,“我說諸位啊,你們賺了這麼多回了,如今看來怕是要賠一次嘍……”話語裏即便是沒多少惡意,但聽著總歸有些刺耳。
眾人不免出聲發問。
“誒,老戴,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賠一次?”
“對!你說清楚啊,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上回宴上見你,還說下次一塊做生意,有錢一塊賺。怎的了,這才多長時間,你就打算一個人獨吞了?我老劉可聽說了,那《三國》單本也不便宜呐,就不知道你老戴怕不怕噎著。”
“老劉你啊,就不是生意上的料,以後啊還是指望你家兒子多讀讀書,這次恩科沒機會,那就等下次,總歸是有盼頭的事兒,可比跟你這爹爹做這沒譜的生意要踏實多了,你說是不是啊,戴掌櫃?”
各書坊間也存在著競爭關係,這金陵張掌櫃既然是姓戴的請回來的,理當拿下了一部分的貨源。
蛋糕就那麼大,分來分去,不是你少一塊,就是他少一角,或多或少的說些擠兌彼此的話,再逢迎坐上掌櫃,這也是商場裏很常見的景象,很是稀鬆平常。
??……
戴掌櫃苦笑,確實是苦笑,他搖頭歎氣了半晌,弄得眾人摸不著頭腦,正準備要回問的時候,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馬籲。
??皺著的眉頭在所有人的臉上顯現。
??這駕馬車裝飾用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而且從上麵下來的人的裝扮,明顯是大戶人家裏的侍從裝扮,但一眼望向對方,英姿颯爽,頗有幾分英武,這可不得不讓他們的眉頭越皺越深。
眼下都變天了,杭州城裏換了主人,這人莫不是聖公的手下?
正在他們猜疑不定的時候,馬車上已經下來三人,當他們一開口,就讓這小小書鋪裏的商賈冒了一頭冷汗。
??“嗯……不錯……像個書坊該有的樣子……頭一次來……咱家想問問你,這裏有售那……那《三國》?”
??尖細的聲音,夾雜著點高人一等的優越感,這分明……分明就是皇宮裏的宦官!那說話的腔調,那舉止作姿,絕對是在宮裏待慣了的老內侍。
??戴立春身為寶勝齋的掌櫃,在稍稍震愕了會兒後立即就回過神來。
“是……是,回大官的話,這邊是寶勝齋……小店……小店暫時無貨,不過……”
“不過什麼?”宦官身後的小內侍追問道。
新進店的幾人一身青衣小廝裝扮,在不明細裏的情況下,戴立春也不敢一語就把對方的身份道破,雖然對方這仗勢也擺明了身份,但也隻敢口稱大官。
??“嗯……”領頭那宦官點頭,“說說看,不過什麼……”
??寒風瑟瑟,吹的戴立春汗流浹背,顧不得後背的陰涼,拘謹道:“回大官的話……那書名為《三國演義》,原是金陵熹微齋出品,不是咱們杭州所出,這般要進貨的話,還需耽誤些時日……不過,大官今日來的巧,這位……”
戴立春指向還坐在那兒的張掌櫃,接著道:“這位正是熹微齋的張掌櫃。”
“哦?”領頭的宦官笑的像隻鷹隼,邁進店來,從袖口中探出一手,隨後蘭花一指,“哎喲喲,咱家今日可算是來巧了呢,你說呢,張掌櫃?”
張掌櫃放下手中的茶盞,微微笑了笑,從座位上緩緩站起,虛扶金紋腰帶,平淡道:“巧巧的娘生巧巧,張某這一回來杭州很是匆忙,隻帶得一冊上部……”
??在場的眾位掌櫃都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這張掌櫃既然願意在眼下這個非常時期來杭州,又隻帶了一本三國,書的作用途可想而知。
談生意嘛,當然是要給對方看看樣品的,諸位掌櫃對此心知肚明,然而在這時卻也不好明說,那問話的可是宮裏的宦官,誰也不敢輕易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