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打扮的人們從沈默身邊跑過去,身旁撐傘的少女出於好奇,回過頭來向橋上看去,努了努嘴。
“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女子怕是不願意跳河的,若不然的話,也不用等到這個時候呢,想跳的話,早就跳了……”
“呃,興許是嫌天太冷、水太涼。”
沈默含糊的回了她一句後,同樣也回頭向那兒看了一眼,就見那女子在眾人的攙扶下從橋杆上下來,站穩以後又揮開了眾人,徑自走下橋。
他趕忙拉著少女往前走,將將跨出兩步,就聽得腦後呼喊。
“長卿!你……別走!”
“……”
……
橋下撐傘的少女站在左側,一會兒望望橋上,一會兒又看看對麵的仆從,目光裏滿是疑惑。
她心心念念的不明白,沈秀才到底看沒看見她,若是看見了,又為何要躲?
忽然間想起他剛才在橋上的舉動,分明是有意躲閃……
有古怪,這裏麵一定有古怪!
少女十分認真地望去橋上,努力挖掘著蛛絲馬跡。
那橋上的女子明顯是一婦人裝扮,她周身雖是收拾的極為素淨,但舉止間總會流露出些許疏離感,難讓人親近,這其中或多或少的有一點居高臨下的傲慢。
少女對此極為敏感,以前在東京城裏的時候,她也與許多官娘子、富千金打過交道,即使對方掩藏的再好,再溫文爾雅、平易近人,也難以遮住常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高傲。
這些也無關優劣,少女也曾有過一點點,所以她更易察覺。
……
同在橋下的仆從們隻關心他們的主人,也有人見過那橋上的男子,正在竊竊私語。
“夫人跟他好像是認識的,這人我瞧著也有些麵熟……”
“讓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見過啊……”
“對了,我想起來了,初四那天他來過府裏的,遠遠看見過他和主人去書房,在裏麵待了一會兒,然後就去了馬廄那兒……對!對的!是他,沒錯……”
“嗯嗯,這麼說來的話,那他也是主人的友人了……”
橋下的少女磨起碎步,慢慢挪了過去,到了眾人麵前,幹脆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加入談論,那一雙眸兒不時地望向橋麵。
“要……要我說,主人平日裏總是一副冷麵孔,對誰都不熱情呢,上次呂狀元來府裏也是那樣冷冰冰的,就那次見了他……不對,好像……也不對……反正主人……怎麼說呢,主人是又想笑又生氣的那樣……”
“那叫哭笑不得,你看、你看橋上,他好像與咱們夫人很熟……誒!他在幹什麼!他居然敢動夫人!王武!上!”
“慢著!慢著!夫人都沒急,你們急什麼……誒,你看看,叫你衝動,差點惹了貴人吧,他是在……他娘的!那小子!你手放那兒呢!”
……
橋上那青石板路被行人的足履磨得珠圓玉潤,坑坑窪窪的行人腳印也被雪花所掩蓋,幾叢青苔,幾棵小草,抑或是幾縷思緒,都被浸潤得葳蕤多姿。
“沈才子,還是願意這樣喚你,小女……奴家坐在橋上,感覺自己回去了,回到了金陵,那裏無憂無慮,可以聽到你的消息。”
“……徐懷柔……徐將軍待你還好吧,吃喝應是不愁……一塊從金陵來的人,也隻剩我們幾個了……我安排運糧隊將古公子送回金陵了,嗯,都走了,都安全了。”
“奴家都知道,幸苦你了……上次來將軍府,你怎麼不來見我,我以為……好了,不要你的回答……隻是想起那次,你在地窖裏說的話……”
“祖宅地窖啊……很久了……是啊,是我們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嗯……咎由自取。”
橋上那個人東奔西跑看過多少日暮光,橋上那顆心竄上竄下經曆多少人不歸。
後來那個人走南闖北摔碎多少宿醉杯,後來那顆心在南在北滴落多少枕邊淚。
夜風中飄出一聲輕吟,無人能聽。
“看來馨語沒能得到的,陳映容也沒得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