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敬野這日照常等大樓要關了才回去,他拉了門打算離開,頭卻突然有些眩暈,太陽穴也突突地跳。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他小時候身體弱,可是十多年來,他每天都鍛煉,基本沒再生過病。難道是因為飲食不規律,沒吃晚飯?
他以為這些症狀是暫時的,但是在下樓梯的時候卻越來越嚴重,身體協調能力也開始下降,他在努力讓自己保持著清醒。
他眼角隱約瞥到有個人影閃過,預感到自己要倒下了,皺了皺眉。
終於,身體不受控製地,躺倒在了地上。意識沒有消失,甚至還很清醒,就是軀體不受大腦支配了,他非常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他能感覺到,有人在掐他的上唇,用盡全力張開眼睛,發現對方貌似是個他見過的女子,而後閉上就再睜不開了。神奇的是,他能感受到女子的注視。
他還能感受到,人聲漸漸嘈雜,有人架著他在往什麼地方走。失重感以及頭頂強度較高的光照,能讓他判斷出他是在電梯裏。想著想著,他昏睡了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僅四五個小時以後,他的秘書邱言,正靠在椅子眯著眼休息。他的頭暈減緩了些,口渴的厲害,伸手去夠桌上的水杯,沒抓穩,弄出些聲響,驚醒了邱言。
“佐藤先生,請您稍等一下,我重新去拿杯溫水來。”他用流利的日語說道。
“好。”
“醫生來說過什麼嗎?”他一口氣把水喝了大半,緩過勁來便問。
“醫生說,您嚴重缺乏睡眠,飲食不規律。”
“沒得病?”他就說自己不可能生病的。
“這就是病啊!醫生還說,您再不好好休息,可能以後出現的就不止是這種情況了。今天如果不是您被及時發現,可能出現的情況誰都不知道,您的心跳驟停過一次。”他是個工作狂,邱言跟著他,再清楚不過了,隻是他不知道的是,佐藤失眠。
“嗯。”這麼嚴重?
他何嚐不想好好休息,隻是一直以來,都沒機會睡好過。每晚能睡上三四個小時就算不錯了,不過他重度失眠的事可沒人知道。
“你回去吧,明天還有工作。”
“好的,您好好休息。”
“對了,發現我的那個女子,你認識嗎?”助理正要離開,佐藤敬野叫住了他。
“我是您被送來醫院才到的,當時除了醫護人員和我們大樓保安,並沒有其他人。”他老板思維跳躍,誰知道他說的女子是哪個。
“你走吧。”
“好的,先生。”
醒了,即使頭暈怕也睡不著了,佐藤徑自離開了醫院。
不知淩晨幾點了,一輪皓月斜掛在天際,周遭是濃黑的夜幕,沒有一顆星子。這時候,街上冷清清的,空氣裏專屬於夏日的熱流消減了些。他脫下西服外套,取了領帶,解開兩顆襯衣扣子,獨自走在空闊的人行道上,陪伴他一路的是同樣寂寞的街燈和綠化樹。不過這難得的自我時光,他很享受。
樹頂沐浴著昏黃的燈光,他在樹的魅影間勻速前行。白日裏擁堵的大馬路上,此時暢通無阻,偶爾有那麼幾輛汽車疾馳而過,卷起一尾肉眼看不見的塵末,帶出一抹悶熱的氣體。
他回到家,打開冷氣和空氣淨化器,迅速衝了個澡,煮了壺咖啡。
手裏端著冒著嫋嫋熱氣的杯子,站在巨大而透明的落地窗前望著外麵院子裏的大樹。半夜裏,靜謐而嘲雜,靜謐是因為整個大苑裏悄無人聲,嘲雜是因為草木間的蟲聲太過聒噪。佐藤望著屋外的大樹,不時飲一口熱騰騰的咖啡。
他絕對見過那個女的,但是具體是在哪兒見過的,他記不起來了。他頭一次覺得一個女子的注視不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