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一歲以後,就再沒有靠近過河邊,更沒有乘過船,但是申黎望著她的眼神是那麼懇切,讓她不忍拒絕。她在船上,坐姿僵硬,動都不敢動一下。申黎跟她講話,覺察出她有些不對,便要求船夫靠岸,自己也不坐了,隻隨她沿河轉悠。她不說為什麼,他也就不問,看似他什麼都事不關己,實則細心非常。
項遠和琉莎是她發小,兩人奉子成婚了。她高興得發瘋,喝酒都喝醉了,又淋了場雨,當晚半夜的時候就發起了高燒,燒得說胡話。
她做了個噩夢,夢裏,她回到了十歲那年。她爸爸和同鄉的女人勾搭在了一起,惹得人非議,就是在那年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媽媽是個柔弱的女子,獨自麵對流言蜚語,以致終日鬱鬱寡歡,日漸消瘦。最後柏婉媽媽還是沒能逃過心劫,在第二年開春的某日,跳進了悠悠沱江水。
她爸爸離開時決絕的背影,她媽媽屍體被人從沱江裏打撈起來的模樣,都是她多年以來的夢魘。隻是那一次,她更覺得煎熬,因為她喜歡了那麼多年的項遠,娶了他們自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琉莎。
她終究還是要步她媽媽的後塵,雖然過程不一樣,但結果都一樣,得不到所愛。
她整個人浸溺在悲傷中,無法自我拯救。
後來依稀有人在摸她額頭,在呼喚她,還抱著她去了什麼地方,然後她的手背有一陣刺痛感傳來。再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就不記得了。
那個人是誰,她知道,除了申黎再沒有別人了。她雖然瘦,奶奶怎麼也不可能抱得動她。
是申黎,把她爸抵押出去的房契贖回來的。也是申黎,願意資助她繼續讀書。還是申黎,帶她離開了那個她從未出過的小城,那個她又愛又恨的地方。
她自卑、懦弱、情緒陰暗,那麼完美的身申黎竟然在向她表白。是她前半生過得太淒慘了,生活為了彌補她,所以送給她一個申黎嗎?所以她該珍惜,該慶幸嗎?
那麼,她對項遠十多年的感情,就這樣算了嗎?還有,那個今晚出現的精靈般的女子。
*
“你是申黎的前女朋友吧?”
“什麼前女友,就是女朋友,他從巴黎離開的時候可沒跟我分手。”女子說得正兒八經,生怕柏婉不信她的話。
那女孩子對她下手之狠,不是來假的,也沒理由騙她。既然申黎有女朋友了,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還要跟她表白?他說自己跟他認識的某個人很像,難道是另外一個他喜歡的女子嗎?是他從來都是這樣追女生的嗎?可是,她生病時,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實在。又或者,他隻是在憐憫她嗎?她諷刺地勾了勾唇角,嗬,好像是呢,看來自己是太單純,太可憐了。
想著這些,柏婉走進了她房間。迅速收拾好自己來時攜帶的衣物,留下一張便條,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