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明媚的清晨,王蕎心換下宮女的衣裳,重新穿回自己的綾羅裙,挽了個墮馬髻,對著鏡子仔細地描繪唇型,半晌,方才起身隨宮娥再度踏進這座毀去了她所有愛戀的宮殿,見到那個能將她比到塵埃裏麵去的女子。
喬蓁正與女兒年凝討論繡布上的花樣,待看到王蕎心時,臉上微微一笑,“起來吧。”
王蕎心看著唇角揚起抹微笑的喬蓁,突然有幾分明白自己不喜歡她哪裏,就是這樣不以為意的微笑讓她的顏麵以及尊嚴盡失,她的一切一切在她年過三十的女子麵前都是不堪一擊的。
“臣女是來向娘娘辭行的。”她斂去所有的感情,很公式化地道。
“你能想通,本宮甚慰。”喬蓁手一揚,她身邊的宮娥就端著托盤出列,“念你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是本宮給你成婚添妝的,往後就好好相夫教子吧。”
王蕎心沒有去看托盤裏麵到底有什麼,再多也換不到她的愛情,伏地深深一拜,“臣女謝娘娘賞賜。”
一旁的年凝卻是不耐煩地揮手道,“那就趕緊出宮吧。”明顯還介懷著王蕎心的所作所為,若不是娘心腸好,她絕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敢用假消息蒙騙她的宮娥。
王蕎心袖下的手緊握成拳,“是,公主。”
喬蓁看到王蕎心退了出去,沒好氣地看了一眼女兒,“你呀。”
年凝上前去抱住母親的胳膊,“娘,你就疼外人不疼我啦?”
喬蓁刮著她的俏鼻梁,“我不疼你,能疼誰?”
“這麼說,你連我也不疼了?”
年徹的聲音突然想起,母女倆這才抬頭看向他。
喬蓁白了他一眼,“這麼大了還要與女兒計較,也不知羞?”
年凝蹦跳地過去圈緊老爹的手,“爹,你怎麼過來了?我還正在和娘討論她的禮服繡樣呢,你來了正好,幫我們參考參考一番,這可是娘初次露麵的大典,不能出了差錯。”
“怎麼就不行了?”年徹順帶疼寵地捏了捏女兒的俏臉蛋,“就你鬼主意多,可不準累著你娘。”緩步上前,俯身向前撐住椅子兩端,“今兒個還好嗎?我處理完奏章等事,特意過來接你們到爹娘的寢宮用膳……”
還在外麵台階上的王蕎心聽到裏麵一家人的歡聲笑語,眼眶突然蒙上一層淚霧,隨後慢慢地自地上起身。
見到年徹到來,她立即退到一邊行禮,可由始至終,那個地位尊貴又長相俊美的男子卻是一眼也沒有看向她,這麼多年的愛戀,她連在他心上劃下一道痕跡也做不到。
再轉身時,她心死了,這樣的男人也許隻配百裏皇後那般的人吧,而她,還是去尋找她世俗的幸福吧。
宮門處,王丞相的夫人看到女兒提著個包裹出來,忙迎上前去,將包裹遞給下人,握住她的手,“心兒,來,我們回家。”
王蕎心點了點頭,這回乘坐馬車回家,她是一次也沒有轉頭往回看。
筱微到來時,是在一個午後響雷的日子裏,她一看到喬蓁就忍不住地自責,若不是自己的失誤,喬蓁不會遇到那麼大的危險。
如今祈福神宮不再在幕前,反而被年徹編為暗地裏的力量,而她依然任這大祭司,前段時間執行任務去,一回來就往喬蓁這裏跑。
“都過去了,還提它做甚?”喬蓁笑道,“隻是那會兒,你在哪裏?為什麼我們找遍了也尋不到你,就連念力也穿不透你失蹤之地?”
筱微聽到喬蓁問話,這才回憶當時的情景,“那次是我非要追趕餘寇,結果帶著人誤闖進一片森森裏麵,那裏麵布滿瘴氣,而且我們的念力也衝不出去,在裏麵我們迷路了,後來找到出路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年後的事情了……”
“萬幸,我們還能再見到彼此。”喬蓁豁達道。
筱微抹了抹淚水,“這些年陛下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好在蓁兒你終於醒了……”
“快別哭了,快跟我說說這些年的變化。”
筱微這才開始敘述自己的生活,身為大祭司的她依舊沒有出嫁,比起兩個人的溫馨,她也有她的獨個精彩。
對於她的冒險經曆,喬蓁聽得也有幾分入神。
一轉眼,喬蓁自醒來已過了三個多月,每天在親人的陪伴下練習走路的她即便沒有那根“打狗棒”,自己也能走得平穩不已。
這日,正在試穿出席宴會衣裳的她突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忙示意宮娥停下扯衣擺的手,這是皇後翟衣重得很,似有心靈回應般回頭看去。
身體卻是向後一傾猛然被來人狠狠地抱進懷裏,“蓁兒,娘以為自己在做夢……”
喬蓁聽到她的聲音,眼淚就那般掉下來,看到燕飛就會想到現代已過世的父母,再思及這麼多年來她對自己的記掛與傷心,那眼淚更是忍不住掉得厲害。
一時間,屋裏隻聽到她們母女久別重逢的哭聲,聞者也要傷心落淚。
百裏翼百感交集地上前,將她們母女抱在懷裏,對於這個孩子,他的內疚一直沒有減少,錯過了她的成長,還要再錯過十年的光陰,每想一次都要痛徹心扉。
一接到她醒來的消息,夫妻二人更是將手頭的事情都放下,第一時間就趕來看她,這一回果然沒有再讓人失望。
陪同而來的盛寧郡主更是悄然抹淚,她能明白燕飛的心情,也能理解喬蓁,子女與父母是永遠也割不斷的親情,無論身在何方也會記掛不已。
年複看到都年過半百了還能像個孩子般哭出來的妻子,不由得歎口氣,伸手環住她的肩膀,“也不怕讓孫子們笑話?”
“誰敢?”她霸道地回了一句,“看我不抽他的筋剝他的皮。”
年複莞爾一笑,這樣才像他年某人的妻子。
“娘……”喬蓁此地喚出聲,眼裏有著幾許內疚地看著老了不少的燕飛,比起十年前,這母親真是老了許多,她伸手輕輕撫摸她鬃邊的發絲,每一根白發都令她神傷。
微抬頭眼睛紅腫地看向同樣老了不少的父親,就算已是花白頭發,百裏翼看起來精神很好,還是那般帥氣,“爹,你還和以前一樣帥氣好看……”
被女兒這一調侃,百裏翼的臉色一紅,傷感的氣氛頓時消失,居然被自己的女兒調戲了,但他仍舍不得真的拿眼瞪她,畢竟等了這麼多年才能等到她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