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起來,整理一下衣衫儀容,一會兒莫要給為師丟臉。”他看著武怪怪驚醒後一臉紅暈,呆滯的眼旁堆滿了眼屎,頭發上兩個滑稽的發髻梳得並不對稱,“算了算了,為師是個寬容慈祥的好師傅,你去洗把臉,醒一醒。”
“師傅,這是哪兒啊?”武怪怪睜眼後看著她眼中華麗整潔的廂房,不禁讚歎地問,“是皇宮嗎?”
“這裏是鴨翠山的空穀,是一間道觀。”鬆弛的眼皮也遮不住送給武怪怪的白眼,水色多希望自己的這個徒弟少說些話。
“道觀?為什麼和我們的完全不一樣?”武怪怪打開房門,踩著青石板鋪就的小徑邁入園子裏。
“這裏有很多花啊!”少女驚呼著。
廂房外的玉蘭幾乎已經掉光了,但是遠遠的黃玉蘭還沒有開,武怪怪循著香氣有走遠了些,她能聽到師傅的呼喚,可是山桃的香氣還是贏過了師傅的罵聲。
她駐足在一顆高大的山桃樹前,白色的花瓣另行飄落。她踮起腳把鼻子貼在一朵花上,立刻沾上了濕漉漉的水珠。
“甜甜的!”少女眯起眼睛,沉浸在花海中,她幻想著自己變成一個輕巧美麗的女孩兒,穿著一身粉色薄絲的衣服,恬靜優雅地走在花間。
“你是誰?”
武怪怪尋聲睜眼看去,眼前的景象正與她剛剛的幻想一模一樣。一個身淡粉羅裙的美麗女子站在不遠處,麵色粉盈通透,她正沐著飄灑的花雨,身似仙娥般輕巧嫋娜,款款而來。
“娘娘,那是一起來的女孩兒!”答話的小童正是開門引路的那個。
聽到“女孩兒”,武怪怪才反應過來,原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世間竟然真的有這樣如夢似幻的人。
“我……”武怪怪沒來的及說出名字,仙女便輕柔婀娜地從她身邊飄走了,她張著嘴,直到看那個背影進了廂房裏。
不穀美溪的身影消失之後,武怪怪蹦蹦跳跳地跑了起來,整個空穀之中,再沒有人像她一樣快活。
五
水色看到不穀美溪的第一眼,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祥之感。
他不記得曾幾何時有年輕美麗的女人喊過他的名字,或許除了這次之外,從沒有過。
“不穀美溪見過水色前輩!”美溪行了個兒時在左府時學的禮。
“額……師侄?”水色不知如何招架走進廂房的女人,他打量著她白玉般的麵容、纖細的脖頸,粉色薄衫服帖在豐乳細腰上,一雙細手交叉在小腹前。
水色幾乎不敢抬頭去與她的那雙黑亮皎潔的眼睛對視,這勾起美溪垂著眼睛微微一笑。
“前輩誤會了,美溪並不是清誠前輩的徒弟。”她拿起小童手中托盤裏的玉壺,親自為水色和啟明斟茶。
“那你為什麼在這裏?我師弟在哪兒?”水色麵色凝重起來,不穀美溪是誰並不是是他真正關心的事。
“美溪正是為這件事才邀前輩來的。”
不穀美溪將小童們都遣了出去,她走到一個梨花木椅前輕輕坐下,右腿搭上左腿斜身倚在桌上,一隻手扶著額頭,看起來很憂愁的樣子。
“清誠前輩在五年前離開空穀之後,至今未歸,幾日前,有個商人過路祈福,詢問起水色前輩,美溪才知曉了原來清誠前輩還有位師兄。美溪也隻是客居在穀中,偶爾接待道友尋道祈願,一晃過了五年,我這樣代替主人長此以往也不是道理。尋了前輩來,美溪以為,前輩能夠知道清誠前輩在哪裏?”不穀美溪小心翼翼的交代了緣由,她暗中揣度著水色道士的道行高低,不知他是否知道她困在這裏的秘密。
“我不知道在哪裏!你神通廣大,應該早知道水色我十五年前就被逐出了師門,也早與我那位正道上的師弟斷了往來。你找錯人了。”
“可是,美溪知道,前輩一定日夜都牽掛著自己的師弟,你們畢竟情誼深厚啊!”美溪的眼睛對著水色放著光。
“我們情誼深厚你都知道,那為什麼你找不到他?”
“五年前清誠前輩離開時,美溪隻當是尋常的問道,不想過了一整年前輩都沒有回來,以為隻是這次問道濟世的時間比以往長而已。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五年了,美溪才恍然感到哪裏不對!”
“你和我師弟到底是什麼關係?”水色心中對真相充滿了急迫的渴求,但是卻還沒找到方法讓道行不淺的不穀美溪就範。
他與清誠,相隔了十五年的距離,五年前清誠就失蹤了,可是他卻一無所知。
不穀美溪為什麼在空穀裏?
這還是問題的源頭。
“你如果與我師弟毫無關係,他為什麼把你留在穀中,我師弟是心無旁騖的人,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你,我根本不相信空穀會和一個女人有關係,何況五年前你也隻有十幾歲,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美溪七年前……”不穀美溪說著哽咽起來,“七年前與母親失散後險些遇難,不巧偶遇了清誠前輩,前輩將美溪救下後,看我孤苦無依,因為美溪是不穀氏的遺孤,就將我暫時帶回了空穀。前輩也未打算將美溪留這麼久,但是因為清誠前輩失蹤了,美溪不敢輕易離去。為報恩,暫且主持空穀。”
“哦!”水色冷漠地回應了下,不穀美溪的理由,他並不相信。
“美溪請前輩來,絕沒有任何惡意,隻是懇請水色前輩去尋找清誠前輩,美溪要把空穀交換給他。”不穀美溪早就看到因為脖子上的血鏈而坐立不安的啟明,“我答應了這位信使去幫助一個朋友,然而這穀中隻有幾個孩子和我,美溪總不能撒手離開!”
“哦!”水色點點頭,他倒是相信不穀美溪沒有惡意。
“娘娘何不先把空穀交給這位前輩暫為搭理,隨我先去鬼林。”啟明終於插到了話,他自認為想到了一個聰明的主意。
但是說完之後,美溪和水色的臉色同時變得為難起來。
“美溪姑娘,我倒是想相信你說的話,但是看起來,你肯定不是幾天前才聽說過我水色的名號吧!”水色冷笑了一聲,陰沉著臉,眼睛像餓狼一樣凶狠的打量著不穀美溪。
啟明倒是幫了他的忙。
“你應該知道,我十五年前違逆師道,不睦同門,被逐出師門,我師父可是下令,任何人不許再將我水色放進空穀來,更不許我水色主持或代管與空穀和穀中人的任何事。”水色最後遵從的師命,就是永遠不許踏出空穀,他相信以清誠的作風,這件事情會交代給不穀美溪。
“現在我已經違抗了師命。”
“前輩為了師弟不惜被逐出師門,違抗師命算的了什麼!”
“你!”水色的情緒失去了控製,他跳到不穀美溪麵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
“前輩,不要!”啟明本能的想去解救不穀美溪,他去拉扯水色,卻被很大的力氣推到了牆上。
“前輩不要啊!”啟明也算是解救了美溪,水色因為有力推他而鬆開了美溪。他一直聽著水色和不穀美溪的對話,結合起中年道士暴怒的行為,他現在認定水色是個危險的人。
“清誠為什麼把你關起來?”水色突然問。
這時候不穀美溪與啟明都驚魂未定,武怪怪蹦蹦跳跳的來到門口。
三個人都聽到了水色的問題,但是沒有人聽得懂,不,事實上,不穀美溪聽懂了!
但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