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剛剛吃完晚飯,漠小暖突然覺得身體不適,她強忍著想要跑去衛生間,可是晚上,盡管她用手緊緊捂著嘴巴,但還是能看到絲絲縷縷的鮮血噴湧而出。
趙媽趕緊扯了餐巾紙遞過去,漠小暖踉踉蹌蹌地跑進衛生間,嘩啦啦的水聲傳來。過了好久,她才慢騰騰地挪了出來。
蘇薄煙趕緊迎上去,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她,聲音都帶了哭腔:“沒事吧?好些了嗎?”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郭京飛身上,他臉色蒼白,眼神空洞極了,好像連靈魂都飄離了身體。
看來,他根本就沒有控製毒素的蔓延,說不定,現在的毒素已經遍布她身體的第一個角落。
“漠小姐,對不起,我無能為力了。”郭京飛最不願意說的話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漠小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郭京飛,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身上。而且他明明打過包票的說一定能治好她,那現在,他是什麼意思呢?真的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嗎?真的要以這樣沒有尊嚴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嗎?
她覺得天眩地轉,直直地朝背後的牆上倒去。
離她最近的蘇薄煙趕緊探出手去,卻也隻是握了一下她的袖子。絲綢的質地,本就光滑無比,她轟然倒地,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
頭部重創,漠小暖再一次被送到了醫院。
急救室外麵的走廊裏,郭京飛站在最遠處的角落裏,臉上一片淒然。
蘇薄煙的目光無意中落到了他的身上,扶著林婉秋坐在椅子上以後,快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啪——”蘇薄煙一個字都沒說,就這麼硬生生地甩給他一個耳光。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給她希望然後又親手毀掉?為什麼?”蘇薄煙咬牙切齒,眼底流光閃閃。
“你說我能治,我才來的!”郭京飛苦笑著低聲說。
“能不能治,你自己不知道嗎?”蘇薄煙冷笑。
“我希望在你心裏永遠都是超級英雄的形象,無何時何地,隻要你需要,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出現!”郭京飛淡淡地說。
蘇薄煙愣住了,原來,他心裏的那份感情一直都沒有變。
“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嗎?你明明有了自己愛的人,為什麼還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蘇薄煙偏過臉望了一眼急救室門口的那群人,把聲音放得很低很低。
“那時候,我以為咱們再沒有機會見麵。我是騙你的,想讓你安心!”郭京飛的目光突然變得柔和而溫暖。
蘇薄煙肺都要氣炸了,竟然無言以對。她現在真是搞不明白,自己從頭到腳都是毛病,為什麼這個郭京飛會這麼心甘情願地守護著她呢?這樣的男人,她明明不應該傷害的。可是現在,她實在無法忍受這個男人這麼任性地拿另外一個人的生命開玩笑。
“小暖真的沒救了?”蘇薄煙察覺到了婆婆林婉秋猜疑的目光,勉強站定,換了一副鄭重的神色。
“如果我師傅在,也許還有一線生機!”郭京飛說。
可是,世界這麼大,郭京飛不隻一次給他打過電話,一直都是關機。他甚至懷疑,那天師傅主動打來電話,根本就是他一廂情願的幻覺。他那麼慈祥那麼善良,怎麼會由著自己陷入這麼尷尬的境地呢?
他的自尊和信心都受到了嚴重的挫折,一直在事業上一帆風順的他,真的快要崩潰了!
就在這個時候,蘇薄煙的手機響了,是大宅的傭人打來的。
“一位姓黎的老先生來這兒找郭少爺,您看……”蘇薄煙皺眉,腦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姓黎的老先生?”她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他是我師傅,快,把車鑰匙給我!”郭京飛好像生怕師傅轉身走了,趕緊從蘇薄煙手裏奪過車鑰匙,朝著醫院門口飛奔而去。
沐家大宅門外,一個看上去大概七十多歲的老人站在那裏,白衣白褲,鶴發童顏,頗有幾分仙氣的樣子。他眯著眼睛欣賞著花園裏的盆栽,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師傅!”郭京飛剛把車停穩,就邁開大長腿竄了出來。
“多大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黎老一臉嗔怒。
“師傅,你怎麼不早點兒來啊?我跟漠小暖說她的病治不好了,她不但昏過去,而且還摔到了頭,現在在急救室裏躺著!”郭京飛很少抱怨,可這次,他卻真真的是怪師傅來晚了。
如果他早點兒來,他也不至於在沐家這麼不尷不尬地留了這麼久。
“命都快沒了,咱們還是不要管她了吧。”黎老說。
郭京飛趕緊扯住師傅的衣袖,生怕他跑了。這個老頭兒,開玩笑也不分時間地點。好不容易出現了,怎麼也得見了漠小暖再說啊。
“我孫子黎子楓也曾經非常喜歡那個蘇薄煙的女孩,沒想到你比他更癡情,人家都結婚生子了,你還這麼窮追不舍!”黎老忍不住感歎。
“師傅,你是怎麼知道的呢?”郭京飛滿腦子都是問號。
師傅常年在深山裏住著,幾乎與世隔絕,就算偶爾出外走走,也不可能會了解得這麼清楚啊。他明明沒有告訴師傅地址,他不但準確地找來了,而且連蘇薄煙結婚生子都知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活神仙嗎?郭京飛疑惑了。
黎老但笑不語,隻是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藥箱。
郭京飛瞬間化作小跟班,在傭人的引領下走進了大門。
漠小暖傷得不算重,所以沒過幾天就出院回到了大宅。
有了黎老在,漠小暖雖然中毒極深,但是經常精心的調理,還是一天天好了起來。
黎老和蘇薄煙倒是聊得很投機,兩個人一起坐在後花園裏聊天,有時候聊著聊著,不知不覺間天都黑了,他們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他們之間沒有什麼特別的話題,可就是看待很多問題的觀點會有著驚人的相似。忘年交,說得大概就是這個了。
沐清辰這個醋壇子,每天下班回來都看到蘇薄煙和這個老頭兒在聊天,不由的臉上就兒不高興。
一天下午,黎老一邊喝茶一邊和蘇薄煙聊著漠小暖的病情。
“還有最後一味藥,配好了以後就可以痊愈了!”黎老說。
“真的嗎?”蘇薄煙的眼底閃過滿滿的光亮。
“不過,我可是有一個條件哦。”黎老突然揚起嘴角笑了。
“什麼條件?”蘇薄煙托腮,好奇地問。
“你和沐清辰還沒有辦結婚手續是吧?”黎老探過半個身子,很認真地問。
“對。”蘇薄煙還是一頭霧水,不過卻如實回答了。
“嫁給郭京飛,我就把這最後一味藥給你。”黎老摸了摸胡子,慈眉善目的樣子,一如從前。
蘇薄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老這麼好的人居然還會談條件!最重要的事,他居然拿她的終身大事來交換一個病人的生命!這還是那個讓她無比尊敬甚至崇拜的良師益友嗎?還是,這個老頭兒,她根本從來就沒有看清過呢?
她呆呆地看著黎老,好像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我不是在開玩笑,你好好想想吧!”黎老似乎對蘇薄煙的遲疑頗為不悅,他嘴角緊抿,迅速站起身,拂袖而去。
這個世界怎麼了?是上帝在拿她開玩笑嗎?以前,她也中過毒,黎老那麼疼愛自己的孫子黎子楓都沒有提出過麼苛刻的條件,為什麼現在,他一定要這麼做呢?他自己都說了,這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怎麼辦?怎麼辦?
蘇薄煙的心裏一團亂麻,她不知道該找誰商量,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正發著呆,林婉秋朝著她走過來,臉上堆滿了笑意:“薄煙,小暖眼看就要全好了,真是替她高興!怎麼看你的臉色不太對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蘇薄煙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她垂下頭,不敢與婆婆對視。
漠小暖能夠痊愈是所有人的希望,可是,如果她拒絕,那希望就會在她手裏折斷,如果她同意,那麼,她和沐清辰的感情怎麼辦?說到底,漠小暖並不是她的朋友,她是沐清辰的前女友,她真的有義務為他的前女友而勉強自己嫁給一個並不愛的人嗎?
“沒什麼事,我正想著給小暖做點兒什麼湯喝呢。”蘇薄煙說著就開始穿圍裙。
不過她的臉色實在太不正常了,林婉秋跟著她進了廚房。表麵上說是替她打下手,其實就是想繼續追問一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婆婆林婉秋的火爆脾氣,蘇薄煙是絕對不能說的。萬一她把黎老和郭京飛趕出沐家大宅,老頭兒一生氣,幹脆不給漠小暖治了,可怎麼辦啊?
最後一關了,無論如何都要平穩度過,不能功虧一簣!
她的腦子裏突然一道精光閃過,跟著眼睛也變得閃亮起來。不過,沒幾秒鍾,這一抹亮光又消失了,接著又閃現,又消失!
她都快被折磨成神經病了,還沒有作出最終的決定!
晚上,她翻天覆地地睡不著,腦子還是一團亂。沐清辰睡覺輕,大床晃來晃去,搞得他也從淺睡中醒來。
“怎麼還不睡?想什麼呢?”沐清辰把蘇薄煙摟到懷裏,柔聲問。
“如果有一天,我為了某個人離開你,你會不會怪我?”蘇薄煙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