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鬆開她:“我隻知道六年前你出了一場車禍,其他的一概不知。”
除了這一句,顧城再也說不出其他話。
阿笙小拇指的傷疤又開始隱隱作痛了,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你知道嗎?那六年光陰,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它讓我從年輕,一步步走向了蒼老……”
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失去了什麼?
平靜的話語,但聞聽者的內心卻傳來鑽心的疼。
陸子初站在一旁,臉色有些發白,但很快又恢複了如常神色,淡漠中夾雜著冰冷。
顧城牢牢箍住了阿笙的手臂,眼神深邃壓抑,他想對阿笙說些什麼,隨便說什麼都可以,但他最終選擇了無聲,一寸寸鬆開阿笙手臂,背轉身,無力的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街道裏,晨間喧囂聲忽然一下子遠去了,隻剩下顧流沙壓抑的啜泣聲。
陸子初握著阿笙的手,輕聲說:“走吧!”
漫長飛行,頭等艙異常寂靜。
阿笙做了一個夢。
熟悉的夢境裏,她被人緊緊的抱在懷裏,那麼親密的擁抱,仿佛能夠擠出她胸腔裏所有的空氣。
男人身體在顫抖,臉龐埋在她的脖子裏,溫熱的液體灼燒著她的肌膚。
她說:“別碰我,惡心。”
醒來,是因為有人在給她擦眼淚,指腹溫暖,沒有看那人,但卻把臉轉了個方向,埋在了他的頸項裏。
“做噩夢了?”陸子初單臂摟著她,指尖觸摸她的發根,聲音溫潤。
阿笙搖頭,該怎麼跟陸子初說呢?神智清醒的時候,她每天都盼著能夠回到中國,如今她終於坐上飛往中國的班機,反倒有些近鄉情怯,害怕起來。
太久沒回去,記憶中的那些人,在沙漏中流失,她都快忘記他們長什麼模樣了。
“夢裏麵有我嗎?”陸子初看著她,眸光溫柔如水。
愣了愣,阿笙說:“……不清楚。”
阿笙看不清夢中人,曾經以為夢中男人是陸子初。如果是陸子初,她是萬萬不會跟陸子初說“惡心”兩個字的。
如果是別人,那這個人會是誰?
有時候她會想,這樣的夢境片段,會不會是她失去記憶的一部分?又或許,這樣的夢無關現實,隻是她在睡夢中的天馬行空。
離得近了,阿笙這才發現陸子初眼睛裏竟都是血絲。
“有多久沒睡覺了?”她發現的太晚,他在西雅圖好像一直都沒有調時差,好好休息過。
陸子初沒說話,嘴角隱有笑意,她在關心他,雖然淺淡,但他還是聽出來了。
該怎麼告訴她呢?獲知她在西雅圖,他連家都沒回,直奔機場。他那麼迫切的想要見到她,擔心她搬家離開西雅圖,擔心空歡喜一場。一顆心,忐忑難安,怎麼可能在飛機上安心入睡?後來,在顧家看到她,痛心難過的同時,更怕是一場夢,種種情緒擠壓,以至於蓋過了疲憊。如今她開口詢問,以他這樣的傲氣,是斷不可能說出口讓她擔心的。
麵對他的沉默,阿笙並不追問,身體靠近陸子初,依偎在了他的懷裏,於是之前陸子初再多的疲倦,在這一刻悉數化成了滿心溫柔。
飛機降落前,陸子初叫醒阿笙,她睜開惺忪的眸子,頭發亂亂的,沒精神的看著他,像個孩子。
“頭發亂了。”他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機艙內,空姐例行降落前安全巡查,回過頭,就看到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