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蘇兮咬著牙,轉過臉,一閉目,淚跟著追趕而下。
戚淑看戚泠,弱弱道:“哥,你、你也歇歇。”
戚泠表情木然,深吸口氣,帶點愣神看戚淑。
戚淑脊背都發麻。
戚泠:“我問你個事情,冷靜的問,你是不是知道,知道言禾走時都知道?”
沒頭沒尾的話,讓戚淑嘴唇顫抖,神情透露答案。
戚泠難受轉身。
閉眼。
一時間,竟是無話。
腦子也亂糟糟,木成一團,理也理不清楚。
怎麼會這樣?
可是不是這樣又該是哪樣?
這裏聚齊了他最美好的童年少年,也聚齊了他最難忍耐的殘酷。
戚泠睜眼:“就這樣吧,我簽完還要走,不需多說。”
戚淑不知情,開口顫抖:“簽,簽什麼?”
戚泠:“簽遺囑。”
戚淑麵容僵硬,雙眼睜大:“哥,媽不是那個意思的……你別這樣……有話,有話好好,我們好好商……”
雲蘇兮打斷,聲音提高:“商量什麼,這樣是想要商量麼?!
“你爸走的時候你都不肯騙騙他,哪怕你騙騙他……也是……”
淚止不住。
“也是能讓他安心走啊!”
戚泠回轉身,雙眼通紅,猛然上前一步,動作過大帶動桌邊花瓶拂倒。
怦……
摔碎一地玻璃渣。
震得戚淑心裏顫了顫。
戚泠歇斯底裏:“我為什麼要他安心走,我欠他什麼,我就是這樣的,天生就是這樣的,不能接受的是他,愚昧的是他!
“我不告他濫用槍支,不告他虐待罪就夠對得起他了!
“你說啊,我欠他什麼,是我逼得他無法做人了,還是讓他丟官位了?”
“是我逼得他有心理陰影?
“還是我打得他在醫院待上一個月養傷了?
“是我嗎?
“對不起他的是我嗎?”
“你摸著自己的心問,是你們虧欠我,還是我對不起他?”
雲蘇兮往後退了一步,身子軟了一半。
戚淑忙扶著,雲蘇兮神情恍惚,心跳突兀不平和,話倒是半句說不出來。
戚泠指著彈洞一字一句:“你想聽嗎,你敢聽嗎,這麼多年你甚至都不敢問我!”
“你以為不管不問就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還是你以為他送我去的地方是什麼淨土樂園,我在裏麵愉快歡樂治病?”
“電擊,嘔吐,厭棄療法,你想聽什麼,你說,我給你講。
“慢慢給你講!
“你敢聽嗎?”
雲蘇兮喘息困難,戚淑連忙給她撫背,雲蘇兮用手捂眼。
不消片刻,指縫溢出淚來。
她小聲哭起來。
像是多年積攢的濃瘡,猛然擠破,痛的人無法抵抗。
戚泠低頭手成拳抵著額,深呼吸,也是在壓抑著平複。
戚淑已經懵住,半個字都不敢說,被氣氛攝住。
吳嬸兒也是一樣,隻不斷拍著雲蘇兮後背給她順氣。
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戚泠半點都忘不掉。
烙在腦子裏。
即便過去好多年,偶然夢醒,夢中還在做治療,還被戚雲威用那種眼神看著。
一身的冷汗。
找不到人說,壓死在心裏。
戚雲威,他爸,一直是他崇拜的人,一直像是榜樣標兵一樣存在在他心中。
小的時候,雲蘇兮喜歡揍他們兄妹兩個一點,戚雲威一直都很溫和,不會在家裏帶著領導的架子,在戚泠心裏,他爸是講理的,有什麼事情都喜歡好好說,絕不動粗。
這個房子,是戚雲威升官後分配到的,那時候戚泠有記憶了,戚淑還隻是跟在他身後吐泡泡的小丫頭片子。大部分裝修好後,戚雲威老是問他想怎麼弄,籬笆外的花草,也是兩個人一起栽的,戚雲威對戚泠來說,絕大部分時候,是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