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來整理自己的書櫃。上午起個大早準備利落地大幹一場,結果很多書翻著翻著就想回味一遍。後來媽媽推開門問我進展如何,發現書全是原封不動壘在那裏,我坐在地板上,認認真真地看了一上午書。

嘲笑我沒計劃的人,一定是睿智而又謹慎的。但他們永遠不能體會在月末時,從新洗的一條褲兜裏摸出五十塊皺巴巴的票子的驚喜。

快樂的方式不止一種,那麼,生活是自己的,與別人有什麼關係。

無須粉飾,用自己認為漂亮的姿態活著,就行啦。

儲備是向上的車輪

Y嶽南樹

我像書上寫的所有苦孩子一樣,出身貧寒。我的父親是一個跛腳,據說是小時候到山裏摘野山棗時不小心摔的。他的老婆——也就是我賢淑的母親是用他妹妹換來的。婚後的生活很幸福,他生養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一個半生產能力的男人要肩負一個五口之家的生計問題,實在是難為了他。父親卻說:咱們人窮誌不窮,做事多謀劃,日子會越過越好。

父親開始走街串巷地撿廢品。每天晚上,父親都要把廢品歸類:破塑料袋、破鞋、碎鐵片、舊書舊本等都一一碼齊放好,再用一塊大彩條塑料布蓋好,等那些收廢品的二道販子來收購。父親卻從不肯讓作為長子的我出手幫忙。

苦難是最好的大學,它磨煉了我堅韌不拔的意誌,還教會了我怎麼讀書,所以我的成績一直很好。從村小學到鎮上的中學,再到縣城的高中,我一路走來,披荊斬棘,還算順利。父親也跟著我從村裏撿廢品撿到鎮上再撿到縣城裏,他說小孩子總歸是小孩子,有個大人在身邊,也好有個照顧。雖然,我心裏有老大的不樂意,但還是默默地接受了他這份關懷。

我上高三那年,不知道父親通過什麼辦法,竟在我們學校餐廳謀了一個打菜洗碗的雜活兒。當我驚訝地接過他遞過來超份額的一份菜時,他狡黠而得意地衝我笑了一下。對他這種假公濟私的行為,我深為不齒。他卻極認真地說,高三是很重要的一年,過了這道分水嶺,以後的日子就不一樣了。他還說,他在學校黑板報上看到了一首詩:父親是大栓,兒子是子彈,要把兒子射出山。我更正說,父親是一張弓,兒子是弓上的那把箭。我話音剛落,他就笑了說,就是這個理兒,隻要高三這一年咱們父子同努力,你就可以射出咱們的伏牛山了。

六月七日很快就到了。高考那兩天,天氣不是太熱,氣氛卻特別熱烈。

校門口人頭攢動,門崗上的老師們不得不提高嗓門,提醒家長們安靜。上午第一科語文考試結束,考生們像一股細流剛流出校門,立馬被淹沒在人海中。我像一條魚一樣在人海中盲目地隨波逐流,突然被一隻斜穿過來的大手拽住了胳膊,拉到一邊。父親一手拿著一個大茶瓶,一手拉著我的胳膊,靈活地穿過人流,來到相對僻靜的地方。他把手中的大茶瓶打開說,快喝吧,我用茶葉、枸杞、檸檬、冰糖給你熬的水,解渴提神,保準你眼明手快,考試精神頭足。

我對自己還是挺有信心的,對父親的歪門邪說極為不屑,不過還是接過茶瓶灌了一通。父親陪我考了兩天試,也順手撿了很多飲料瓶子。高考結束後,父親讓我先回家裏,他留在學校繼續打雜,另外還密切關注高考後的一切信息動向。

經過估分、填報誌願等一係列程序後,便進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等待結果。有人說,等待是幸福的另一高度。確實,等來了紫陌花開是幸福;等得花兒都謝了,殘花一地則是悲哀。

好在,我等來的是金榜題名。我被上海交通大學錄取了。發放通知書那天,從縣城裏來的報喜車紅綢繞身,喇叭嗩呐,樂聲滿天。父親顫抖著雙手接過通知書後老淚縱橫。這是村裏百年來第一樁大喜事。父親破天荒地和村裏的叔伯們坐在一起喝了幾盅,讓酒讓菜時說話的嗓門比平時都響亮,都精神。

送走鄉親們,父親卻發了愁。入學費用將近八千元,再加上火車票、夥食費等要一萬多元。父親拿出了家裏的所有積蓄,還差幾千元。入學的前一天,父親找到我高中母校餐館的老板,好在餐館老板為人善良,收了父親打的借條,預支了他下學期的工錢,才勉強湊夠了我入學後的所需費用。

上海的繁華和珠光寶氣給了我很大的觸動:繁華的南京路,高聳的東方明珠塔和金茂大廈,美麗的上海外灘,儒雅的上海博物館……上海以絕世而獨立的姿態出現在我的眼前。

之前,雖然我生在小山村,在家卻享受著王子的待遇,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現在,我身處繁華鬧市,卻生發了要打下一片江山的豪情壯誌。

開學的第二周,我像班上其他同學一樣申請了助學貸款,並在學校謀了第一份工作——清掃階梯教室。每天下午,等同學們都走後,我就開始清掃。在這裏,我認識了一位新朋友——徐沙克,一個活潑開朗的男孩。

徐沙克的父親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長,這位公子哥沒有一點狂妄之氣,搶著和我擦桌椅、掃垃圾。我突然發現,知識和財富一樣重要,它不僅武裝了人的力量,還增補了人的氣度。簡·愛的那句話:通過墳墓,我們到達上帝麵前是人人平等的,隻有在知識麵前才能最大限度地體現它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