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好像做了個夢,夢見你不是你……你看朕的眼神,很陌生,很恐懼,那不是你。”顧宜芳啞聲道,被他握在手中的大掌緊緊回握\住她。“別離開我,我答應你一定會對你好,你也答應我,好不好?”
他的聲音低沉,微微有些模糊不清,說是在和謝玖說話,其實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謝玖隻覺得自己的手掌似乎要被捏碎了,一股鑽心的疼痛。
“好,我答應你。”她柔聲道,伸手輕輕摸上他的臉頰,仍是有些燙手。
顧宜芳卻淺淺地一笑,左邊臉頰便露出一顆梨窩,滿臉無奈地道:“做夢你都欺負我,可見平時是有多麼彪悍。以後不能待你太好了,不然騎在我脖子上麵拉屎,還不被你欺負到死?”
謝玖嘴角抽搐,他這是燒糊塗了?
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前麵說要好好待她,後麵就直接給否了,不能待她太好……君無戲言這詞,在他這裏就是屁啊?
太後騰地站起身,抖了抖滿身前撲後繼湧起來的雞皮疙瘩。她等了大半夜,就隻盼著自家兒子清醒過來,誰知道這倆沒羞沒臊的貨就當著她的麵不管不顧地秀起恩愛來了。
特麼的,膈應死她了。
就說她這兒子是個情種,嘣出來忽悠人的話都比他那死鬼爹上了不知幾個檔次,若好生施展,整個後\宮都不夠他瞧的,可他偏偏就可著皇後一個人來……真真浪費了這嗖嗖往外溜的嘴皮子。
太後滿心的厭惡在看到謝玖一臉淚容的那一刻,也不禁將原本訓斥的話給咽了回去。
她便是再看皇後不順眼,那也畢竟是她那別扭兒子自己挑上眼,難得放在心上的,況且她不瞎,自然看得出這謝皇後到底是真情流露還是虛情假意。
“皇上醒了?”太後施施然到了龍榻前,輕聲問。
“是。”
直到謝玖聽到太後的聲音,才忽然想起來屋子裏還有一個人,她連忙站起身,誰知手被皇帝緊緊攥著,腳下微微一個踉蹌,重又做回龍榻。她下意識地望向皇帝,卻見他不知何時閉上眼睛,,微微皺著眉,又陷入昏睡,似乎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場夢。
“皇上……剛才好像睡糊塗了,說的夢話。”謝玖緩緩從皇帝的手掌之中抽回手,輕輕起身回道。
太後一噎,說夢話都把她膈應的好懸沒吐了,卻不知這倆貨清醒的時候,那情話又是怎樣一番慘絕人寰的場景了。
“既是醒了,哀家就先去偏殿了,這裏……就勞皇後守著了。”太後俯身摸了摸顧宜芳的額頭,還是微微發燙。“皇上生起病來,有些折騰人,你也才病了,身邊多留幾個人照顧,可別皇帝好了,你再病倒……宮裏就看你們的熱鬧了。”
太後看皇後不順眼,這基本算是大燕宮上下皆知的事了,謝玖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從太後嘴裏聽到這麼人性而溫情的話,一時間好懸眼珠子沒擠掉到地上。
“謝太後關心。”謝玖微微福身一禮。“臣妾定會好好照顧皇上。”
太後歎了口氣,輕輕擺了擺手,這才轉身走了出去。沒過一會兒,太後就叫了六個宮人進屋來,站在珠簾之外,以免大半夜需要人使喚。
皇帝除了半夢半醒那一回,直到天亮都沒再醒過,隻是嚴嚴實實地蓋著被子,出了一身的汗。睡的不是很安穩,時不時地不知在叫著什麼。等到他徹底安靜下來,天已經亮了。
謝玖摸他的額頭,溫度終於降了下來,這才終於放下心。
不知什麼時候,她坐在榻邊,不知不覺地就貼著顧宜芳的腿,抱著他下半身就睡著了。
夢裏,她似乎回到了前世的含章殿,景元帝顧宜芳眼神玩味地看著她,手指輕輕捏著她的臉,對她說:“朕很喜歡你,別讓朕對你失望,好嗎?”
她忘了是因為什麼事,隻覺得那時的心裏既有無限的恐懼,卻又隱隱帶著一絲不耐煩的嘲諷。
腦海中的畫麵陡然一變,出現在她麵前的是一張太監揚起諂媚笑容的臉。
“縣主,公主叫你到那邊兒去呢。”
然後,就是一股難言的窒息之感。
在她身體爭轉直下往下跌入無限的虛空之際,她聽到耳邊既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聲音:“我叫秦溱。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謝玖驀地睜開眼,滿頭大汗。
呼吸漸勻,在她耳邊輕聲交談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頭腦一片空白,放眼望去隻覺得似乎一切都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