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宮殿,陌生的床\榻,連身邊的人都在莫名的熟悉中摻雜了幾分陌生感。
“娘娘,用膳吧。”
謝玖輕輕抬頭,綠衣宮女滿目關切地勸道。
……
大燕宮一夕之間陡變。
皇帝在開平城寅夜趕赴回京掀起軒然大波,若非皇帝病重的消息傳了出去,整個禦史集團蠢蠢欲動要集體聲討皇帝如此不負責任的做法。隻是,大規模的聲討是沒有,卻陸續在忠言直諫的言官,在事後確定皇帝身體漸漸康複之後,找準時機上奏章好好講究了皇帝一頓。
大部分禦史言官是看在皇帝龍體違和,不願當頭再給皇帝一棒子,可他們心裏放過了皇帝一馬,澎湃的為國為民的忠心就悉數砸到了被梁國公押回京師受審的清王頭上。
清王造反的罪證確鑿,進了詔獄也不過是走個過程,眾臣要求處死清王的奏折像雪花一樣紛紛砸進了宮裏。
甚至太後聯合代國公,要求皇帝處死清王一脈,都被皇帝給駁回,貶清王為庶人,守永徽帝皇陵,終生不得離開皇陵一步,清王一脈盡數流放三千裏,其後人不得姓顧,去厄改葉姓,從此淪為庶人百姓,世世代代不得回京。
大部分人以為皇帝不過是做做樣子,已經殺了親姑姑大長公主,或許是不想背上弑殺親叔的罪名,於是眾人把柴火拱的極高,給皇帝做樣子,遞台階,隻求皇帝手起刀落的速度快一些。
皇帝這一番作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沒有人真的相信皇帝會不取清王這逆賊性命。
可事實就是,清王耀武揚威地在一隊禦林軍的護送下離開了京師,直奔永徽帝皇陵,誰也奈何不得。
眾臣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卻隻敢往太後那邊遞話。皇帝自從病體違和,一改勤政的模範作風,短則三日一朝,長則八天十天一朝,帝威日漸,眼睛一瞪殺氣四溢,大臣們也不敢和這樣的皇帝硬碰硬。
一是擔心皇帝心氣不順,自己的項上人頭不保;二則也真是擔心皇帝,他們這些做大臣的都是嘴皮子溜,說句話噎人半天的,唯恐皇帝身子沒有好利索,氣不過就直接將皇帝給頂過去,出了一差二錯,誰也承擔不起。
於是鹹熙宮又熱了起來。
太後一天聽上七八個外命婦帶進一模一樣的話,也是煩躁了。
她不明白皇帝這是又抽了什麼瘋,哪怕是拔了牙跺了爪子,老虎還是老虎,再沒有比死老虎更讓人放心的了。她從不懷疑皇帝心性軟弱,顧念親情。殺大長公主的時候,皇帝不要太嗨,她怎麼也想不到輪到清王,怎麼反而放虎歸山。
“備轎,去含章殿。”太後長長一歎,疲憊地揉了揉眼角。
皇帝對外雖稱身體大好,可到底吐的那是心頭血,還要將養。身子未好,又每天批閱奏章直到半夜,便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偏偏清王這些年來手腳伸的過長,收買了不少朝中及地方的官員,皇帝這幾日一直處理調派官員,太後雖是長輩,卻也心疼自家兒子,不忍叫他過來跑來跑去。
於是,便坐了轎子,直奔含章殿。
才走到宮門外,就聽裏麵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太後在大燕宮縱橫二十餘年,殺伐決斷,死在她手上的也不在少數了。不過大多是交行下去,交由各監各宮處置,真正親眼盯著受刑,卻是極少的。
郭嬤嬤扶著太後慢慢走進宮門,便見空地正中站著十來個執長木板的太監,輪流掄著板子上前擊打。
發出慘叫的便是地上披頭散發的女子,直到走近,太後才發現地上的女子居然赤身露體地趴著,渾身上下滿是血漬,情景恐怖意識,再配上女子尖厲的慘叫聲,太後隻覺得頭發根兒都豎了起來,心裏一個勁兒地顫抖。
那女子不知是不是被拔了舌頭,雖然不住聲地在叫著什麼,可是根本聽不出個數,完全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
因為怕她受不過刑自盡,另有兩個太監緊緊按著那女子的頭,令她無法動彈。
太後和郭嬤嬤不由得對視一眼,都覺得心驚膽顫。
宮裏見太後親臨,連忙唱駕,可太後已經根本注意不到這些,一路後脖梗冒著涼氣走進了含章殿。
隻見顧宜芳坐在檀香木的椅子上,饒有興致地把玩手中的茶盞,外麵的慘叫一聲聲傳進來,隻見他垂下眼眸,嘴角輕輕挑起,神情愉悅,似乎是享受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