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宮後,蘇如寶決定先回蘇宅一趟。
不過她中途下了馬車,吩咐車夫直接把馬車一路駕出城,讓他找個地方把馬車棄了,去個隱蔽地方躲起來,她自己則帶著幕籬,買了把路邊小攤上的油紙傘,遮住了雨霧和半個身子,從小路繞回到家門口去。
這決定雖然有點冒險,但是不回去一趟她心中不安。
阿梓還在家裏一無所知,還有那些仆從護院,全都是無辜的人,她不能讓整個蘇宅的人都陷入危險的境地,得先告訴他們暫且躲藏起來,避過這個風頭再說。
而且,玉佩她雖然另放在別處,可蘇宅密室裏可還有著她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幾十萬兩銀票,眼下情況不明,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還是帶上的好。
再說,也並不一定就是在冒險。
皇帝的人發現她跑了,第一反應當然是去稟報。
然後皇帝知道是太後送出的宮,又會去詢問太後。
等一切都弄明白了,再來個龍顏大怒派人來追捕她,就會順著蘇家馬車的蹤跡追到城外去。
這一來一去的,就為她回家一趟贏得時間了。
雨絲飄進脖頸裏,微微的沁涼,路上的行人稀少,且大都舉著雨傘,行色匆匆,並沒有人注意到蘇如寶。
她避過路上的幾個水坑,抬起了油紙傘,看向了前麵的巷口。
從這兒拐過去,就看見蘇宅的大門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離著家門越近,心中那不安越發的強烈,總覺得有哪裏不大對勁的樣子。
稍稍停頓了一下腳步,她無意間看到了巷子的石壁上,貼著的一張緝拿告示。
這告示顯然是官府新貼上去不久的,四角貼的十分的牢靠,上頭畫著的人像和寫的字跡,縱使是因為被雨打濕了,也依舊清晰可辯,並沒有糊成一團。
告示沒什麼好看的,這樣的緝拿文書大街小巷都是,各式各樣,什麼盜賊凶徒的都有,並不稀奇。
可這上麵畫著的兩個人和底下寫的小字,卻是讓蘇如寶看了許久。
阿梓和阿七?
殺人嫌犯?
怎麼會這樣······
若說阿梓會殺人,蘇如寶是絕對不信的。
這孩子雖然會武又個性衝動,但卻並不是魯莽之人,縱使是被人激怒,出手也是有分寸的,也不會如這告示上所說,是什麼“爭執之下,錯手殺人。”
更詭異的是,阿七怎麼會也跟著卷進了這蹊蹺命案裏頭?
上頭說他包庇凶嫌,一起潛逃,藐視官府,以同罪論。
可他是楚輕塵的弟弟啊,打了丞相府的大公子,砸了公主府的鋪子,都沒人敢動他一根汗毛,如今,就因為一個語焉不詳的包庇,就要把他列為通緝的嫌犯,全城搜捕?
隻能說,那些官府裏的人,已經不在乎,或者是懼怕楚輕塵的名頭了。
看來,這短短的半天功夫,還真是風雲變幻,出了不少的事了。
巷口有粗衣短打的人挑著擔子經過,似是無意的朝裏麵看了一眼。
蘇如寶微微的蹙眉,把油紙傘壓低了下來,不急不緩的邁著步子,向左側的另一個巷子走去。
那人並不是普通的挑夫,他走路的姿態和看過來的眼神,即使是刻意掩飾,也能看的出來官差的氣息。
官差喬裝成這個樣子,在蘇宅附近遊走窺伺,是想幹什麼?
為了抓阿梓?
這也未免太鄭重其事了,如今世道不好,京城累積下來未破的命案也不知道多少,若都像這樣費精神,派人手,衙門裏的人早累死光了。
所以他們並不一定是為了阿梓而來,而極其有可能,是為了她而來。
為我?
那個所謂與阿梓起了爭執,被殺而亡的死者,到底是什麼人,能把她也給牽涉進去,並且,讓衙門如此重視?
她心中驀地起了一個念頭。
或許,這樁命案,一開始想要對付的,就不是阿梓,而是她。
那名扮作挑夫的官差,看了蘇如寶一眼後就接著朝前走,卻在走出了兩步後,猛的頓住了。
那女子雖然帶著幕籬看不清麵容,可身形卻是曼妙娉婷,如柳扶風,顯見的,是個年輕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在看什麼?
好像是,牆上的通緝文告······
不對!
他立刻扔了挑擔,轉身提步向巷子裏追去,可那裏除了地上的水漬,早已是空無一人。
“該死!”
想到錯過了立功領賞的機會,他頓時後悔的想捶牆。
人是在他手上逃的,這若是被上頭知曉,莫說領賞,隻怕得領一頓板子。
罷了,就當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好了。
吳府裏。
吳夫人看著手中的狀紙,直看得眉毛高挑,笑逐顏開。
“好!”她讚道:“這訟師請的好,寫的是筆筆辛辣,字字誅心,若是在公堂上宣讀了出來,任誰都要覺得這蘇如寶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母親說的是。”
吳府的庶長子吳楓侍立在一旁,微笑附和道:“何況還是由她的親舅母擊的堂鼓,遞的訴狀,這落到外頭人的眼裏,更是信了個十成十。”
吳夫人向來是看這個庶長子不大順眼,可這會子,也覺得自家老爺倒也說的不錯,他的確是有幾分能幹的。
這從聽說阿梓行凶殺人到現在也不過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就能立時趕去鄉下農莊,說服了蘇如寶的親舅母來京城告狀。
並且在周氏擊堂鼓的時候,他連訟師和狀子都準備齊全了,定要把阿梓的“爭執之下,錯手殺人”,告成是蘇如寶挾怨報複,縱仆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