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哥哥死後,我守墓三年,滴酒未沾,玉堂春的滋味,我幾乎都要給忘了。”
說罷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含笑看向楚輕塵。
“良辰美景,可要同我喝一杯?”
“不必了。”
楚輕塵的語氣淡淡的。
“我今日的酒,喝的已經夠多的了。”
遭到拒絕,楚雯也不在意,自己給自己又斟了一杯。
“輕塵,你我相識多年,什麼時候有話都不能直說了呢?”
楚輕塵終於淡淡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到京城來,是為了替我做人質,換我回嶺南?”
“人質?”楚雯輕輕笑了聲,“小七不懂你,難道我也不懂嗎?你留在京城,根本不是為了給皇帝表忠心的。”
“你既是明白,為何我在嶺南布的暗樁,全數被拔?”楚輕塵語無波瀾的說道:“難道你要告訴我說,這些事情,大房全然不知情?”
“確實不知情。”
楚雯捏著冰冷的酒杯,自嘲似的一笑。
“或許說,是我不知情,難道你以為我在守墓隻是做個假樣子,欺世盜名嗎?”
她將酒杯湊到唇邊,輕輕嗅了下。
“輕塵,我畢竟不是父親的親生血脈,嶺南的那些舊部,不服你,卻也同樣,不服我,他們就像是紮在身上的一根肉刺,拔出來,會傷筋動骨,疼的鑽心,你打壓分化他們的舉動,雖然讓他們表麵消停了,可是,卻讓他們更加懷了怨恨忌憚你,這次的戎族攻破邊城,不是巧合,而是他們在暗地勾結。”
“荒唐。”楚輕塵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為了他們的一己之私,就與虎謀皮,讓無辜的嶺南子民遭此劫難,那可是你父兄,用鮮血和性命護住的子民,他們怎麼有臉,還以正統楚家軍自居?”
“所以,這肉刺要拔,不然刺漸漸的爛在骨肉裏,隻會越來越疼。”
楚雯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起身站了起來。
“輕塵,你回去吧,京城這裏的事,我會替你做好的。”
她看著楚輕塵淡如冰霜的麵容,又笑了笑補充。
“就算不為別的,你也該把老王妃替你娶回家的那些嬌妾美婢處置一下吧,要不然,你與蘇小姐成親的時候,豈不是給她心裏添堵?”
楚輕塵垂著眸子,淡淡的說道:“她不會在意這些。”
楚雯怔了下,隨即又笑了起來。
“也是,蘇小姐看起來不是那種會拈酸吃醋的矯情女孩子。”
她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她也不像是那種會安於後宅,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輕塵,她並不是可以被你困在池塘欣賞的錦鯉,而是向往大江大河,海闊憑魚躍的自由,我希望你不要強迫她,讓她可以真正按著自己的心意,選擇自己要過的日子。”
聽的出來,楚雯的言談之間,對蘇如寶很是欣賞,又有些物傷其類的感觸。
我與她是錯生了這幅女兒身,若是能為男子,該有多好啊。
“我從未打算過要困她在後宅。”
楚輕塵淡淡的說道:“成為我的妻子,她還是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她想去往大江大河,我就陪她去,無論她選擇過什麼樣的日子,我都隨她。”
“若是她要你放棄一切,縱情山水,遊戲人間呢?”楚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那我就放棄一切。”楚輕塵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似是說著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隻要她心甘情願留在我身邊,她喜歡什麼,我就陪她做什麼。”
“你······”
直到此時,楚雯臉上那一直淡如清風的微笑終於有些維持不住。
“那你這麼些年受的苦,全都白費了嗎?你好不容易才熬出來,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一切,以後,你還會有更加貴不可極的未來,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放棄?”
她越說語氣越發有些激動了起來。
“輕塵,她是很好,可是,她也隻是個女人,隻是在你功成名就之時,錦上添花的點綴,這世上還有很多女人,你怎麼知道你以後不會看上另一個?你又怎麼知道以後會不會為了放棄這一切而後悔?你······”
“我不會後悔。”
楚輕塵也站了起來,靜靜的與她對視。
“我已經認定了她,這輩子,隻會有她這一個女人,絕不會變。”
認定了她,絕不會變。
這幾個字的分量太重,重到楚雯莫名的鼻子都有些酸酸的起來。
沉默了許久,她輕輕歎了口氣。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說什麼了。”
“嶺南我會回去一趟的。”
楚輕塵淡淡的說道:“京城的諸事,就勞你多留神了。”
楚雯有些驚訝的抬起頭。
“你,你不放棄?”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放棄?”
楚輕塵的嘴角挑起,看著天上的滿月,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