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期同以前,還真是判若兩人。
明明眉眼之間仍是溫潤如玉的君子模樣,明明臉上唇邊也仍是帶著和煦微笑,可就是無端端的讓人感覺烏雲壓頂,陰鬱籠身。
看來,仇恨和怨念,讓他改變了很多。
蘇如寶垂下眼簾,纖白的手指沿著濃翠瑩潤的茶盞邊沿輕輕的劃動,卻是並不喝一口,複又將茶蓋蓋上,推到了一邊。
“怎麼,飯菜不吃,茶也不喝?”馮子期輕笑了一聲,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有千鈞之重,“難道,你是怕我下毒嗎?”
“對啊。”
蘇如寶抬眼看著他,很坦然的承認。
“一個拿上百人性命來威脅我的人,我當然要懷疑他的人品了,誰知道這些東西裏頭,有沒有動手腳呢?”
“人品?”
馮子期冷笑。
“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人品了,就好比你那位威風凜凜的楚王爺,他殺過的人,何止上百?就連當初,他不是也拿別人的性命來威挾你麼?怎麼你就不曾懷疑過他?”
“我懷疑過他。”
蘇如寶淡淡道:“但是他的人品讓我折服,所以我現在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還有,不要把你同他擺在一起相提並論,你不配。”
我不配?
這句話瞬間猶如毒蛇一般纏繞在馮子期的心髒,嫉妒的他幾乎扭曲,唇邊的笑如潮水般褪去。
我哪裏不配!
“蘇如寶,我想你大概是忘了你現在的處境。”
他說話的聲音極慢,冰冷的手指緩緩的移動著,倏地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扣的那麼的緊,冷的如同一把刀一樣。
“你害我家破人亡,前途盡毀,虧欠我那麼多,現在你應該想的是,如何求我原諒你。”
“馮公子莫不是在說笑?”
蘇如寶神情無波的斜了他一眼。
“當初背信棄義退婚的是你家,胡攪蠻纏砸了我鋪子的也是你家,勾結暴民買凶殺人的還是你家,你現在卻說是我害了你,虧欠了你?難道你探花郎的功名就是靠著寫倒打一耙這四個字得來的嗎?”
“你!”
這諷刺入骨的幾句話讓馮子期的臉上頓時陰雲密布,一甩袖子站了起來,就在蘇如寶覺得他會大發雷霆的時候,誰知瞬息之間他又恢複了和煦微笑。
“好了,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
他從桌子上俯下身,攥著蘇如寶的手將她拉了過來,說話間,距離離的她越來越近。
“你不是喜歡錢,喜歡權勢,喜歡榮華富貴嗎?這些,我現在都能給你,隻要你留在我身邊,我保證,你得到的絕對比楚輕塵給你的,要多的多。”
蘇如寶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幽暗雙眸,卻是微微笑了笑。
“張嘴。”
什麼?
馮子期怔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嘴裏已是猝不及防的被蘇如寶抬手塞進了一個米粒大的小球。
這小球一進到嘴裏便融化了,滿口的清甜,略微又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
馮子期根本來不及吐出來,他當然也不會以為這是蘇如寶好心給他投喂的點心。
“你給我吃了什麼?”
蘇如寶眨了眨眼睛,淺淺一笑。
“毒藥啊,這可是我高價買來的,名為”七日醉“,顧明思義,中此毒七日後,就會長醉不醒,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馮子期的手指倏地一緊,死死的扣在蘇如寶的手腕上。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
“信不信由你嘍。”蘇如寶無所謂的挑了下眉梢,“要不然你現在深吸一口氣,看看左心口會不會絞痛如麻啊?”
馮子期知道她心眼多,本待不信,但下意識的就照著她的話深吸了一口氣,果真如她所說,心口處頓時絞痛的厲害,如被利刃刺穿了一般,疼的讓他情不自禁的鬆開了抓著蘇如寶的手,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你,你竟然這般心狠,半絲舊情不念······”
“哎,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說,我跟你,可從來就沒什麼舊情可念。”
蘇如寶揉了揉自己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起身站了起來。
“馮公子,我以前覺得你是你們家的清流,出淤泥而不染的正人君子,卻沒想到,你也會走上這麼一條偏執狹隘的路。”
她看著馮子期那晦暗不明的神情,微微的搖了下頭。
“我早就同你說的很明白,我同你之間,沒有任何可能,不管你用何種手段威脅,強迫,利誘,我都不會嫁給你,如果你願意放下怨恨,我們還是可以成為朋友,如果你要一條道走到黑,那麼,我也奉陪。”
馮子期的臉色很難看,低垂著眼簾,咬牙道:“我可以放你走,不動吳家的人,解藥呢?”
“我現在給你解藥,誰知道你會不會反悔呢?”蘇如寶眉梢微揚,意味深長道:“畢竟國師大人你現在已經不是從前的馮公子了,我可不敢相信你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