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纖蝶沒想到竇先生會為他們父女二人設想的如此周全,但縱是竇先生有這一番好意,冷纖蝶卻也知道,他所說的日子,他們父女根本就不可能擁有。

衲岩縣的風雨還沒到,等這邊的事情真的結束了,說不定天翻地覆,說不定一命嗚呼。

冷纖蝶望著竇先生,真想現在就告訴他,他的身邊發生了什麼,正在發生什麼,還有不遠的以後,以後又會發生什麼。

好在,冷纖蝶努力回憶前世的記憶,前世,她沒有機會見到竇先生,但幾次聽說竇先生的名字,似乎都伴隨著無比的尊崇。

竇先生大概不會被卷入到什麼危險之中,冷纖蝶祈盼著,至少這一點要與前世相同。

桃林中幽靜的氣氛似乎會讓人更加感悟傷懷,兩人都察覺到了,便加快了腳步離開桃林。

又轉了一會兒,他們才小心翼翼的返回染塵書齋。

書齋之中依然滿是肅穆的氣氛,竇先生讓人去通稟之後,杜亦霖的親衛過來傳話,說是王爺隻想見冷纖蝶一人。

竇先生安慰冷纖蝶幾句,便到後麵書房去了。

冷纖蝶獨自隨著親衛來到杜亦霖所在的屋門前,得了應允,推門進去,冷纖蝶一眼就看到了桌案邊雙眉緊鎖滿目怒火的杜亦霖。

杜亦霖聽到關門聲,這才舒展了神情,抬頭看到冷纖蝶,竟然馬上露出了十分親和的笑容。

他放下手中奏折,衝冷纖蝶招招手。

冷纖蝶背後有些發涼,她心中暗想,這王爺果然是難惹的家夥,就這一瞬間表情的變化,若不注意,根本察覺不到什麼異樣。

想到這裏,冷纖蝶更加警惕起來。

杜亦霖招呼著冷纖蝶坐到他身邊,又親手給冷纖蝶倒了一杯茶。

冷纖蝶誠惶誠恐的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而後才小心翼翼的問,“王爺叫我來……不知道是有什麼吩咐?”

杜亦霖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之後長出一口氣,輕聲對冷纖蝶說,“其實啊,茶好茶壞,我喝不出來。因為心不在這上麵。要是讓皓維來品一品,說不定還能說出點什麼名堂。冷姑娘,你也在皇城裏生活過,你可能嚐出這茶如何啊?”

冷纖蝶苦笑著搖搖頭,輕聲回答,“當初家父倒是常常出去與同僚品茶,但小女子才疏學淺,沒有機會習得一二。”

杜亦霖會然一笑,“冷姑娘雖然沒學到品茶的本事,卻學到了別的。”

說到這裏,杜亦霖目光變得有些冰冷起來,他盯著冷纖蝶,輕聲問道,“冷姑娘,今天本王把你找來,隻是想問你一句話。你如果能夠老老實實回答本王這個問題,本王對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

冷纖蝶一聽杜亦霖這話,身子就是一抖。

既往不咎?

什麼叫既往不咎?

這意思就是杜亦霖知道了自己做過什麼事情麼?

冷纖蝶腦海中閃現出來的,不是今生種種,而是那前世的一件件事情。她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可她腦海中卻在努力思考著對策。

他到底知道了什麼?他能夠知道什麼?

冷纖蝶突然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她在害怕,但害怕的同時卻超乎尋常的能夠冷靜思考。

這幾天拚命整理好的思路一下子變得更加順暢,冷纖蝶迅速得出一個結論,杜亦霖不能拿她怎麼樣,或者說,杜亦霖是在虛張聲勢!

冷纖蝶死死攥住拳頭,用那指甲刺入掌心的痛楚讓自己停止顫抖。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口道,“王爺,您有話問我,隻要是我知道的,一定不會有所隱晦,但若是我不知道的,我也沒法憑空編造。”

杜亦霖微微眯起雙眼,他看出了冷纖蝶那一瞬間的變化,知道冷纖蝶是動搖了,但動搖之後卻很快讓自己冷靜了下來。他佩服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別說是她,就算是朝中大臣,也未必能有這樣的定力。

杜亦霖剛才那話確實有一半是虛張聲勢,但也有一半是真的。看到冷纖蝶的反應之後,杜亦霖更加堅信自己那看上去有些荒誕的想法了。

稍作停頓,杜亦霖開口問道,“冷姑娘,本王到衲岩縣之後,聽到見到不少事情。最讓本王在意的,不是那件官銀被劫的案子,而是這衲岩縣中的種種怪事。”

杜亦霖站起身子背著手輕聲說,“這第一件怪事,是你與孟宣顏如同事先料到本王將要到衲岩縣來,甚至像是知道本王會在途中遇到攔截一樣,及時出現,而且冒著兩件殺頭的重罪來跟本王求助。這樣的事情,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甚至可以說是不可思議。但冷姑娘你卻做得非常謹慎非常沉著。”

“這第二件事,便是在本王見到皓維之後發現他竟然對一位女子讚賞不已。而這位女子,正是做出種種驚人之舉的冷姑娘。冷姑娘,你沒見過從前的皓維,所以大概也不覺得奇怪,但若這件事在皇城中傳開,怕是有不少人會與本王一樣覺得奇怪。”杜亦霖說完這話,對冷纖蝶淺淺一笑,像是故友談心一樣,十分輕鬆。